赵夫人越这样,苏锦溪负罪感越盛,点点头,忍不住一而再的回避她的目光。
好在已到赵普门外,轻轻扣了两下,赵夫人一推门走了进去。
“爷,徐城县主前来找你了。”
赵普正拿着本书在看,见到赵夫人身后的苏锦溪一点都不惊讶,似乎早就料到她回来。
起身,朝她拱手。
“县主大驾,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说着,赵夫人扶住正要回礼的苏锦溪,将她引到靠椅那坐下。
“你们先说着,妾身去煮壶茶来。”
完了,笑着退到房外,怕他们打扰,并仔细的为他们半掩住了门。
见赵夫人一出去,苏锦溪立刻又站了起来。
“赵大人,我今天来不为别的,正是为了暖阳。想必和亲的事你比我清楚。”
本想继续说他是官家上位的功臣,只要他肯开口,官家于情于理也一定会成全的。
谁料,还未说出口,当下就被赵普打断回绝了。
“县主不必说了,这个忙在下帮不了。”
苏锦溪立即就有些急了。
“为什么?暖阳对你多年来的心意,你那么聪明肯定知道,你别说你对她什么情意都没有!”
她曾想过赵普会拒绝,因为他已有嫡妻,因为暖阳身为公主是肯定不能做妾的,若娶暖阳过门,势必严重影响赵夫人的地位,但暖阳生性良善,自不会以公主之威逼他休妻、压制赵夫人,而且就赵夫人的性子,没准两人可以相处的很好。
他完全不必有什么后顾之忧。
可他还是拒绝了,还拒绝的这么“痛快”。她突然为暖阳的这么多年不值。
苏锦溪说完,赵普沉默了好久,低着头盯着桌面,似乎还有些落寞。她还是第一次见一向以智者模样示人的他,露出这种表情。
“县主说的不错,在下是早看出公主对在下的情意,并自私的为了能保存这份情意而从未点破。
都道在下治理政务有方,但谁知道在下也有‘不如意’之时。在下家境贫寒,自幼读的书并不多,初在赵府入幕官家的时候,常常因为才学浅薄受人嘲笑。
就在在下几欲想放弃仕途回乡的时候,是一个女子最纯洁的笑给了在下安慰,并支撑着在下最终走下去。
在下忘不了那个时期,更忘不了那个女子。”
赵普说着的时候,眼前似乎又浮现起当年的情景,他偷见过嫡母如何苛责她,生母如何冷漠她,甚至连下人都会欺负她,可是她始终如一块儿暖玉,纯净的不带一丝杂质。
当时的她像是一缕阳光,瞬时照入了他晦涩的心里。
后来他知道了她的名字,她叫暖阳,当真是人如其名。
只有一日,那是他唯一次见她哭,在假山后面,蹲在地上抱着膝,一抽一抽的像是要把自己缩成一团。
他才知道她心里也有凄苦,只不过和他一样善于伪装罢了。他知不该,但还是忍不住在她身后放下了自己的帕子。
不知是不是天意,他偷偷离开的时候,刚好有旁人叫他的名字。
他不知她听到没有,心里是有一丝希望她听到的。
那一刻,他瞬时清晰了自己对她的心意,一日日疯长着对她的感情。
他窃喜此后她会偷偷看他,并有时还会偷偷跟着他。
他有意为她放慢了脚步,却从不敢与她提及,因为他从来就知道他们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他敢于在朝堂上与官家力争,却只能在她面前做一个懦夫。
一个觊觎着她的感情,什么都不给她的小人。
苏锦溪猜到他提的女子是暖阳,刚要开口。
又被赵普打断了。
“你见过内人,自也见过她脸上的伤疤。”
苏锦溪立刻想起赵夫人脸上薄纱之后的隐隐痕迹,正当她不解,这如何又与不娶暖阳有关,就听到赵普接下来的话。
“我们是相邻而居,指腹为婚,在成亲的前一年的一日,在下因做了一夜文章困顿,不曾熄了蜡烛就睡,谁料竟因此引了火灾,她的一家三口,就此殒命,她虽侥幸活下来,但容貌已经毁了。
那时我便发誓今生今世绝不会再进门第二个女人。所以,你想说的事,在下办不到。”
与此同时,他也在心里说了无数声对不起,是给暖阳。
虽然什么也弥补不了。
听闻,苏锦溪再开不了口去劝他,颓然的转过身,朝外走去。
在临迈出门槛的瞬间,突然仰头看天。
“但从此,恐怕那女子再也不可能露出纯净的笑了。”因为她大约再也不会笑了吧。
落下这一句,继而走了出去。
赵普当时没做反应,在她走远后才再也撑不住的跌坐在椅子上。
他…
手指掐向桌面,除了疼,什么都没有……
赵夫人的煮茶果然是借口,苏锦溪刚拐出垂花门,就见她正和丫环一块儿修剪着枝桠。
虽然大家都清楚她那么说,是为抽身给他们腾地方谈话。
但见到苏锦溪后,依然讪讪,赶忙将剪子尖朝自己的递给身旁的人。
“都谈好了吗,真不好意思,丫环们不懂梅树,怕她们剪的不落果了,妾身就亲自上手了,茶都耽搁了。”
说着,有仔细拍干净身上的枝桠渣渣,才走近到苏锦溪身旁。
苏锦溪看着她,实在不知自己该怀有什么样的感情面对她。
只强笑笑,就低下了头。
“无妨,是我突想起些事,急着要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