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得很,任必达本人在高岗村就有房子。
说起房子,勾起了任必达的满腹回忆,这个精明的中介经理大概想让这套房子多一些传奇色彩,和赵泽君聊了不少往事。
他祖父解放前就住在宜江市附近,那时候宜江市就几万人口,前后两条大街,说是城市,也就是个规模稍大点的镇子,高岗村那一片当时属于郊区农村。解放后城市扩大征地,任必达祖父就成了高岗村的第一批住户,在村里有四套连在一块的房。
任必达的祖父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去世后,三套给大儿子,也就是任必达的大伯套,一套给任必达的父亲。
任家人也算是命苦加倒霉,上两辈子人都没活太久,任必达十岁出头,他父亲和大伯又去世了,任必达老妈改嫁,对方男人就一个条件:不许带任必达这个拖油瓶。
于是房子又传到了任必达手上,十岁出头的任必达一个人住在高岗村那间‘一室一厅’里,每个月从后爸手里领点粮票,逢年过节偶尔亲妈会偷偷给他塞半斤糖票二尺布票,混着混着就长大了。
任必达十几岁就出来讨生活,在火车站卖过鸡蛋,在街上投机倒把买冰棍,就这么一分钱两分钱的攒,改革开放后深圳宜江市两头跑倒卖录音机,终于在三十多岁赚了一笔钱,和几个二道贩子朋友一块,开了这家爱家地产。
这段经历差不多是改革开放后第一批富起来的人的真实写照,赵泽君听完,点点头,说:“任总,你不容易啊。”
“嗨,是我多嘴了,白白耽误你时间,这不是听你要买高岗村的房子,我琢磨着跟你交代仔细一些,哪知道说着说着我自己就刹不住车了。”任必达不好意思笑道。
“那你这个房子,就是刚才说的那种一个堂屋,一间卧室的,加一块18个平方?”赵泽君问。
“对。”任必达说,“高岗村大部分都是这类的。”
“价钱上呢?”赵泽君问。
任必达砸吧砸吧嘴,似乎犹豫了几秒,才下决心,说:“哎,老房子,留着它没人住,真要卖,还是有点舍不得,毕竟我在那住了十几年。这样吧,就按照我们刚才说好的,三万。”
赵泽君没说行或者不行,反而摇摇头笑了起来。
“任总,你太会做生意了,你不发财那叫没天理!”
这个任必达,一脸老实相,说出来的话好像也是掏心掏肺,一直在为对方着想,最初劝不要买高岗村的破房免得被套,然后又讲了个颇为感人的个人奋斗史,卖惨求同情,卖理想求共鸣,一个穷小子依靠个人艰辛奋斗诚信经营改变命运的童话故事顿时跃然纸上,闻者无不感染心动。
屁!
从一开始,这家伙听自己说要买高岗村的房,他就在有意做套,这三万的报价要是没水分,赵泽君都能把自己眼珠子扣下来。
两辈子和各路买卖人打交道,赵泽君就明白一件事:有错买的,绝对没有错卖的。
再说了,改革开放第一批富起来的人,有奸人,有恶人,有浑人,有聪明人,就是没老实人!做投机倒把起家的,哪个不懂利益最大化,把低买高卖玩到了极致。
上辈子赵泽君某种程度也是这样的人,这和个人品行道德无关,只要不坑蒙拐骗违法乱纪,通过提高商品质量和谈判技巧来追求利益,无可厚非。
追逐利益,创造价值,是商人的职业道德,也是商人证明自己的手段,本质上和当官造福一方,做老师教书育人没区别。
可以一手大把赚钱,另一手转手就把赚的钱散出去,交朋友,甚至做慈善,这两者并不冲突。
同样的,赵泽君还价也是天经地义。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一开始不就说好了三万嘛。”任必达说。
赵泽君也不着急,笑着说:“任总,问题是,一开始你没告诉你有房子啊。在告诉我你有房子之前,你就跟了我一个‘市场价’,然后忽然告诉我你正好有一套房子,按照市场价卖给我,这个套也太明显了点吧。”
“你这个小老板,心眼太多了。”任必达给说笑了,即不承认,也不否认,沉吟了片刻,说:“这样吧,中介费我就不要了。”
“任总,你自己的房子,咱们等于是直接房主和买家交易,你还提中介费?再说了,就是按照三万算,三个点的中介费也就一千块不到。”赵泽君说。
“小老板,怎么说呢,三万不便宜,可是我也不急着卖。你看是不是这个道理?”任必达说。
“是这个道理,可是话说回来,市场上的中介不止一家,高岗村也有小两千户呢。你看呢?”赵泽君说。
任必达和赵泽君唇枪舌剑的交锋了几个回合,发现面前这个年轻人并非仅仅是有钱不谙世事,相反,比他想象中的更加精明,对于房地产行业还挺熟悉的,连地产业一些业内手段都一清二楚。
他最初的确是虚报了几千块钱的价格。谈不上恶意,出于生意人的本能,对所有顾客都一视同仁,何况眼前这种年轻又有钱的顾客。
任必达本人并不是太在乎那几千块钱,即然本对方看穿了,再装下去大家都没意思,市里中介公司有好几家,对于任必达来说,做成买卖壮大爱家,比赌一口气要重要的多,于是问:“小老板,那你看什么价格合适呢?”
赵泽君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任必达之前的话有真有假。
高岗村房屋市场的确有它的特殊性,按套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