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以往一样,只要赵泽君出现,博古斋就没客人。
沈炼这次倒是没有在看书,面前摆着一套老藤木茶具,小红泥壶咕咚咕咚烧着水,满屋茶香沁人,看样子是专程在等他。
来的路上下雨,赵泽君进门前甩干了伞,把伞竖在墙角,然后在沈炼对面坐下。
沈炼抬头瞄了他一眼,一边用开水烫茶具,一边说:“那些袁大头的照片我特意又找人鉴定了一次,的确全是假的。”
赵泽君被他说笑了,说:“沈老板,你总说是假的,我反而怀疑。你是不是故意说都是假货,想低价买?咱们又不是头一次打交道,这样就没意思了吧……”
“不买。”沈炼木着脸打断了赵泽君,用茶镊夹住小杯子,挨个把里面水倒干,又冲了一浇,然后再倒干。
“不买你找我来干吗?”赵泽君疑惑问。
“我想借用一段时间,嗯,最多两个月就还你。”沈炼说。
“借用?”赵泽君更奇怪了,说:“你借一堆假货去干吗?”
如果沈炼故意说这些是假货,然后低价从自己手上买入,再高价卖出,这还能说的过去。
或者就算这些真的都是假货,但是沈炼有本事忽悠到冤大头,当真货高价出售,这也合情合理。
可是他说借,这就莫名其妙了。
沈炼说:“做什么你别问。借一个月,给你一万块钱。两个月之后,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沈炼越是这么说,赵泽君越是觉得不对劲。
一袋子袁大头自己三千块钱买来,他借用两个月,就给一万,这不是傻吗?
眼前这个蜀黍怪是怪了点,可绝对不是傻子,更不是散财童子。
只能说明,他有办法在一个月之内,用这些袁大头获利能远远超过一万块。
“沈老板,你不说清楚做什么,我实在不放心。”赵泽君顿了一顿,接着说:“你如果用这些袁大头做违法的事,我说不定还跟着倒霉。”
“我们当面交易,不留字据,天知地知,你怎么会被牵连?”沈炼随口说。
赵泽君听他这么回答,心里完全有底了。不用说,他肯定用这些袁大头去做违法的事。否则绝对不会这样回答自己。
问题是他到底要干什么?
赵泽君眯着眼睛琢磨了片刻,脑子忽然一亮!
这家伙可不是普通的古董店小老板,他出身于南方的那个造假之乡……
我去,他该不会是要用这些做工精良真伪难辨的袁大头,当作模板,大批量作假吧!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沈炼的背后,是有一个庞大的造假生产集团,拥有完备的造假流水线,而造假做旧是当地的支柱产业,完全有这个实力批量生产。
国内市场上上档次的仿品做旧,至少有一半都出自此地。
再把之前沈炼的一系列举动联系起来,就更印证了赵泽君的想法:他给假袁大头拍照,又让自己暂时不要出手,等一个月,八成是利用这段时间把照片传回当地,当地的相关人等讨论,最后决定开拓一条新业务:高仿袁大头。然后由他再次通知自己。
赵泽君脑子里飞快的盘算了一番,试探着说:“沈老板,这些袁大头我留着没用,要不你开个价,全部卖给你。”
沈炼毫不犹豫的摇摇头,说:“不买,只租。租你两个月,租金一万块钱。两个月之后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这就更确定了沈炼的想法,两个月时间足够他们原样复制出高仿袁大头,然后‘模板’对于他们就毫无意义了,买的确不如租划算。
“一万块钱,租金太少了吧?”赵泽君换一个思路开始谈。
沈炼木然的看了赵泽君一眼,说:“三千块钱买来,借一个月,给你一万,东西还你,还嫌少?那你不如去抢。”
“沈老板,你肯出一万,说明这东西对你很重要,创造的价值远远不止一万。”
“各人有各人的算法。”沈炼摇头:“我只出一万,再多就不要了。”
“这样吧沈老板,这些东西你拿去,我一分钱不要。”
沈炼眼皮一番,奇怪的看着赵泽君,不知道他打得是什么算盘。
赵泽君心一横,压低声说:“这些算是我入股,不管你干什么,获利多少,我分一成。”
沈炼重新垂下眼皮,拿起红泥小茶壶,给赵泽君倒了一杯茶,不紧不慢的说:“喝完这杯茶,你可以走了。”
话说到这份上,赵泽君已经可以百分之百确定一点:沈炼的图谋,绝对不是几万十几万的‘小钱’,就算自己猜错了,他不是用袁大头做模板大批量制造假货,其中的利润也绝非小数,大到自己目前根本没有资格去分一杯羹。
即然确定了这点,赵泽君当然不会跟沈炼客气。
心一狠,牙一咬,有枣没枣老子都得打你一竿子,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后面装修扩建的钱能不能有着落,就看今天了!
“沈老板,你租也好,买也好,拿去干什么我不管,这些东西我都不要了。一口价,九万块钱。”
听到赵泽君忽然狮子大开口,一下从一万租金跳到九万的天价,沈炼手微微一颤,几滴茶叶水从红泥壶里溅出来,洒在桌上。
他抬起头,眼中厉色一闪,面无表情的盯着赵泽君,问:“你刚才一直在套我的话?”
事到如今,赵泽君说什么也不可能被吓住,他就认准了一条:这是做生意,不是黑吃黑,青天白日,沈炼的背景再深,大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