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
耿芝看向许久不见,本来黢黑的头发已经变得斑白了的班主,笑道:
“班主,您眼拙啦?我是耿二妞——”她伸出手比划了一个到大腿的高度:“之前被昆仑白虎带走的那个小姑娘。”
班主看了她好几眼,神色恍惚,喃喃自语道:“像啊,真像,你怎么……一眨眼就长这么大了呢?”
唐娉婷松开了还在挣扎的女子,眼角瞥得她一溜烟跑走,才转过头来问道:“这里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一提到这个话题,班主便仿佛又老了好几岁,本来笔直的腰背都有了点驼的意味,深深叹了口气道:
“进来说话。”
耿芝一路走着,便渐渐觉出不对劲来了。
她被姚晚带走的时候,梨香橼可是云泽国数一数二的大戏园子,只要身处梨香橼内,便能听到一刻也不曾停歇的吊嗓声,唱戏声和乱七八糟的各种说话声,小丫头小伙计们步履匆匆地给正要上台的角儿们准备物事,前台送下来的赏钱都亮闪闪的,用簇新的红绳儿串起来,一箩筐一箩筐地盛满。
可眼下,梨香橼内竟是一片荒凉景色,别说那些之前曾让耿芝无比烦扰的人声了,竟是连那些精致的花草都凌乱了几分,细微的枝子岔开来,完全没有之前精心修剪的那副模样了。
大门紧锁,院内荒凉,偶尔有人路过,也是一脸的神色惊恐,不停地四下张望着,生怕有什么怪兽突然扑出来吃了他似的。
走到内堂后,班主给耿芝和唐娉婷倒了两杯茶水,苦笑道:
“最近人心惶惶的,都没有新水烧好茶招待你啦……见谅见谅。”
耿芝摩挲着手里的茶杯问道:“班主,有什么事儿是我帮得上忙的吗?您尽管开口便是,毕竟我也有一事相求。”
老班主深吸一口气,突然起身,走到唐娉婷面前重重地跪了下去:
“仙人,求求你救救我们罢!”
唐娉婷赶忙起身,把他从地上搀起来,温声细语地劝慰道:“老人家切莫跪我,娉婷怕折寿,这到底是怎么了啊?”
老班主哆嗦着双唇,半晌说不出话来,浑浊的眼泪划过他满是沟壑的干枯的脸,哑声道:“梨香橼……被怪物盯上啦。”
他又转向耿芝,口称仙人正打算再行个跪拜礼呢,被唐娉婷眼疾手快一把拦下:“仙人,求求你救救我们,那怪物……它昨晚刚把温玉给害了啊!”
“怎么害的?”唐娉婷发问道。
老班主却不理她,向着耿芝一味地苦求道:“温玉可是你母亲生前最为要好的小友,算得上你半个姐姐呢,你看在这层关系上,甭管多累,先帮她一把捉到那只妖怪好不好?”
耿芝恍惚间便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老班主一味的苦苦相逼,一味地用人情相欺之下,伴着那一声声疏离的“仙人”,切实地远去了。
她极轻极轻地苦笑了一声,长长的睫毛半垂下来,掩映去波光潋滟的眼,脸颊上那一点极为爱娇的血色也慢慢褪去了,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冰冷而华贵的美来:
“您别拿温玉姐姐压我啦。”
“说的就好像……”她深深吸口气再缓缓吐出,声音又轻又凉:
“就好像如果此事过于棘手,我就会瞬间扔下你们不管似的。”
“您觉得我是那种人吗?”
史书有载,永华十二年,敖因祸乱云泽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