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邺城。
雀山。
这里是建造了一半的宫殿群落,有些已经完工了,但是还有一些只是搭箭了一个架子,一堆一堆的青石和木料,显得有些落寞。
这里原本的劳役,之前被袁绍调去了作为攻打曹操之时辅助运粮劳作,而在其中,很多人并没有回来……
夕阳即将落下了,修建了一半的宫殿之中亮起了点点的火光。
这一片宫殿依山傍水,风景么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可是当下,依旧在宫殿之中的人,却没有任何心思去看什么风景。
在雀山之下,是一座新立的军营,驻扎那些跟着袁绍从前线退下来的那些兵卒,那些跟着袁绍时间较久,在忠诚度上比较靠得住的那些兵卒。兵营之中,也有些暮气沉沉,不知道是担心打搅了贵人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往日那种喧嚣和吵闹都没有。
各个方面传来的情报,让袁绍以及麾下的谋臣都松了一口气。
曹操似乎并没有进兵冀州的打算。
斐潜也在忙着西域的一些事情,也在关中待着,没有出兵。
这真是不幸当中的万幸了。
袁绍败退之后,郭图逢纪等人就在一次又一次的碰头,进行战局的推演,并且加紧了兵卒之间的调派和调整,担心周边的敌对势力趁着这个机会来进攻冀州,然而现在的局面,似乎是安全了?
虽然不能理解为什么周边的这些家伙没有来趁火打劫,但是终归这样局面,算是一件好事情……
然而,在确认了周边比较安全之后,袁绍这一口气松懈下来,便撑不住了,颓然而倒,已经有三天没有下床榻了。
人吃五谷杂粮,怎么可能不会生病?
袁绍也是人,所以生病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但是问题是,袁绍的病不是时候。或许说,像是袁绍这样的人,什么时候生病,都不是时候。
一直以来,从冀州到幽州,从幽州到青州,抑或是南面的朝廷和兖州的曹操,其实都活在袁绍的阴影之下,然而现在这些似乎都准备从袁绍的身影之下脱离出来,先是朝廷,然后是曹操,而现在,又将是谁?
田丰之死,纵然让郭图和逢纪等人都有些兔死狐悲,抑或是物伤其类,但是有一种更为强烈的情感,压制了这种情绪,这是一种从内心当中蔓延出来的不安,也是一种对于未来无法掌控的恐惧。
作为以自己智慧为傲的谋士来说,这样的感觉非常的糟糕,就像是吃最为喜欢的粟饭结果发现饭里面有一条,嗯,半条虫子一样……
郭图和逢纪,还有审配什么的,平常即便是处于对立的状态,偶尔要冷嘲热讽一番,甚至也乐于落井下石,但是对于田丰之前制定的谋略,大体上还是有一个概念的,即便是嘴上不承认,在心中也是认可的,顶多只是觉得自己也不逊色罢了。
然而袁绍并没有按照田丰之前制定的战略来做,中途变更了之后,却有表示田丰这个那个的罪名,然后将田丰毒死在了途中,称之为暴毙。
虽然袁绍之下的谋臣们嘴上没有说什么,但是心中怎么想的,恐怕就相当的精彩了。而这所有的一切思想,原本在郭图,抑或是逢纪,还是审配,抑或是其他人的脑海当中,都不会产生的……
曹操以三万人不到的数量抗争,居然打赢了袁绍近十万人!
这谁能想得到?!
虽然还谈不上全军尽墨,但是也差不多了,大批的冀州民夫青壮被曹操坑杀,纵然显得曹操残暴,然而也对冀州民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胜利者拥有处置战利品的权利,而失败者连抗议和抱怨都是一种奢侈的物品。
战败了,总归是要有人承担责任的。
是他们谋士不尽力么?
抑或是兵卒不勇猛奋战?
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
自然不可能说是袁绍的原因,因此便是死去的田丰的责任了,反正已经死去的人是不会开口争辩的,于是乎纵然和田丰比较有交情的审配也都沉默着,一言不发。
暗涌正在看似寻常的水面下酝酿。
刚刚从雀山之上下来的郭图,沉默着注视着雀山之下蜿蜒而去的雀水,久久的不言。
“公则兄……”远远的,有人在转过了树林,招呼道。
郭图回头一看,也拱了拱手,“元图兄……”
两人站在一起,共同转头看着流量不是很大的雀水,两个人都隐约感觉到了对方有些事情,但是都没有开口。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雀水依旧毫无情感的汩汩流淌。
半响之后,逢纪最终开口了,声音有些沉闷,就像是一块无形的绢纱蒙住了口一样:“……近日消息……颇有些难以置信啊……”逢纪说得很直白,甚至根本没有用什么典故和隐晦的经文,就像是平常聊天,似乎也是向郭图表示着,当下的局面,还是开诚布公比较好。
郭图“唔”了一声,没有接话。
“某有一友……”逢纪也不知道是不是无中生“友”,反正两人心知肚明,“之前倒是勇猛,行猎常有获,未有伤,傲于山林间,虎狼皆避之……”
郭图“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某日,猞窃于其舍,吾友怒而击之……”逢纪接着说道,斜眼瞄了郭图一眼,“……不料反被猞所伤……旁人得知,便言其猛于虎,伤于猞也,多有笑……”
郭图“哈”了一声,然后说道:“世人皆如此……且不知元图之友,后来如何?尤可猎虎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