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仲道听罢,只单手梳了梳胡子,面上却无异色。
陆烁有些诧异。
难道外祖父早就知道?
“这伙盗贼是从藤泉山逃过来的,因往日只截些钱财,加上行动隐秘、住所多变,魏州知州派人去围剿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藤泉山!
那里不是晋地吗?
且晋王剿匪的对象就是藤泉山匪贼。
难道今日那些援兵是晋王派来的?
袁仲道好似看透了陆烁的想法,道:“依我看,救你们的那伙人,应该就是晋王……”
陆烁点头,他对此半点疑问都没,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那个提醒书生的年轻人身上。
“…看打扮像是书生,当时所有人都看出那货郎是贼,只他一人出声提醒,也因为这个,那货郎才恼羞成怒、对我等拔刀相向……”
“咳咳,虽说没有这人,那些贼该杀还是会杀,但孙儿总觉得太巧合了些,且听白管事所说,当时这书生被几个富商团团围在身后加以保护,看着倒像是一伙儿的……”
袁仲道听到这里,眉梢都没抬一下。
陆烁说出了一直以来的疑问:“您说,这书生会不会就是晋王?若真是他,也不知这些匪贼到底什么来头,竟能让晋王以身犯险……”
听到这儿,袁仲道才面色微变。
陆烁恰好捕捉到他面上的裂痕。
难不成外公知道些什么?
“不必猜了,这人绝不会是晋王!”
不等陆烁询问,袁仲道就解释道:“陛下对晋王疑心甚重,一直安排人手暗中监视,晋王轻易摆脱不了,即便摆脱出来了,也绝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派人时刻监视?
惠崇帝对这个儿子,究竟那点不放心,竟然如此对他。
想到轩德太子在京师的待遇,陆烁对这素未谋面的晋王掬了把同情泪。
“至于那书生,我看不像!”
袁仲道说道。
但这人是谁,他心中已经大致有了猜测。
他心里一叹。
相帮本是念着情分!
但他到底是罪臣之后,原就是该死之人,救他已是冒了全家覆灭之险。
如今他却又屡屡帮助晋王、随时可能暴露身份,实在是危险……
再不能让他留在桃山书院了!袁仲道想。
待过几年他成年了,这十余年的师生情分也该散了!
“难道您认识他?”
陆烁不知袁仲道心中复杂情绪,提声疑惑道。
“单单听你描述,我如何能认识?”
袁仲道笑了笑,并未说出实情。
“不过当时场面混乱,兴许你们看错了也不一定,再者,晋王便是真的要寻人暗中配合,也不会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来……”
手无缚鸡之力……
听此形容,陆烁有些愣神。
不过想想,袁仲道这说法倒是颇为合理,陆烁不由点点头,不再纠根问底。
但心里却将这个人牢牢记住了。
袁仲道见陆烁面上惑色消减,想了想,还是含糊提醒道:“不过你若是再见到这人,记得远离他些才是……此人虽是好心却行事鲁莽,最易犯大错,与他为友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并不宜深交……”
陆烁倒是没有多想,点点头也就应了。
祖孙俩又闲聊着喝了会儿茶,眼见天色晚了,这才散了。
……
魏州另一方,一庐舍内,两名男子也在就此争执。
两名男子,一作书生打扮,一作侍卫打扮。
夜色如水,侍卫开了窗,皎洁的月光倾泻进屋内,留下一地光华。
但这美景却没打动侍卫,反而使他眉头锁得更紧。
他回身看着那书生,严肃道:“表少爷,恕小的多嘴,如今魏家冤案未平,您实在不该出现在人前,若是让人知道了,就又是一桩麻烦事!对殿下来说,再多的匪贼也比不上您的安全重要……”
书生依旧坐在高凳上,月光照的他的脸一半白亮一半阴影,看起来情绪不明。
听了侍卫的话,他也不解释,只道:“阿斓,这伙匪贼知道表兄在晋州做的事,陛下一直对表兄严加防范,若是这事泄露了出去,表兄怕是再难出头……这些匪贼…如何能留?”
侍卫见他面上隐隐有些痛苦,显然是想起幼年之事。
魏家那一场灾祸发生时,表少爷虽还只是个孩童,却早已记事,看到亲人在自己面前被杀,能隐忍到现在,已是极限了。
阿斓想到这些,声音不由软和了些。
“匪贼确实该杀,只是殿下自有办法,殿下对您最大的期盼,就是希望您平安、并且安心在书院读书,至于争权夺利、谋取天下的事,现在您还小,不是您该关心的……”
“我如何能……”
如何能甘心!
让他闲闲地读书,看着仇人逍遥,看着表兄为此筹谋而自己什么都帮不上,他良心何安?
“忍吧!”
阿斓看出他心中所想,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不差这几年!您在忍,殿下也在忍……忍到合适的机缘,自然就无需再忍了!”
书生听此,崩直的背部松懈了下来。
见他听进去了,阿斓才道:“…那几名侍卫,扮作富商做下错事,实在不能留在您身边了,小的这就将他们带回去严加训导……至于您身边,殿下会另作安排,您无需多想,就安心在书院读书吧……”
书生丧气,良久才点点头。
……
月牙升了又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