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朝初梦奔来,一团五人,小的三、四岁的年纪,大的已有六、七岁,不宽的巷子瞬时被挤地热闹非常。
初梦起身,避让孩童通过,为首大模样的孩童定睛瞟了初梦一眼,大抵是觉着她蒙着面纱不同寻常,又跑走了,只听他止步一声高喝:“小兵们,快跟上,跟随本将打胡去!”后头跟着一溜他的“小厮”得令一声应和:“是!苏之将军”,在巷中鱼贯而入。
不曾想王苏之竟在建邺城中如此美名显赫,连街上孩童也效法着他玩乐。初梦想及,于面纱下淡笑了笑,颇是无奈。
孩童哒哒的脚步声很快便在巷子尽头那处消失,初梦也欲起身回乌衣巷,陈时一过,街上人来人往更多,桓皆今日想必是不会来了。
可他爽约的缘由,仍值得考量。
“大胆妖女,休要逃遁!”
那声呵斥出自孩童清脆声喉。初梦回望,只见那群孩童又风风火火折回自昙巷,为首大孩童手中多了条柳枝,正朝她这处奔来。
初梦四下张望一番,并无他人,便微微睁大眸子望着孩童,似做确认:“你们……在叫我?”
“对!这巷中除你外还有何人?妖女,今日我要替天行道,斩妖除魔,捍卫国家!”
还未及初梦反应过来,孩童们围上去便对她一顿打,孩童们只佯装着玩闹,出手力气不重,倘若平时也罢了,可初梦身上伤正紧要,要走又加不急步子,便是一场急风骤雨般的加刑。
她正本能躲闪着,又不及刹那,脸上面纱挣脱而散,飘飘然如丝轻盈坠地。
那面孔一出,孩童们皆是震惊。
“丑妖婆——丑妖婆——”
嘲讽声,嬉笑声登时在这条二十几丈长的巷子内轰然爆发。混着笑浪,还有小痛身手去推初梦,初梦自是抵抗不住,跌倒在地。
“你们瞧她,多丑呀!那脸上好似红蛇爬着,比那无盐丑妇更丑!”
“哈哈哈哈哈哈哈——”
初梦提袖轻捂面颊,侧过面去,并不与孩童们争吵,也未有一句反驳,只低首黯然悲楚。
“小兵们,今日收获颇丰,擒得如此百拙千丑的丑妇一名,我们带她游街示众!”
孩童首领命令下达,便有几个“小兵”不知自何处寻来绳子缚初梦手,还有人拿小指捏她细肉,疼得初梦细吟连连。
倘若原先只是孩童们扮演得太投入,而此刻初梦面纱褪去后,他们的敌意倒似有了堂而皇之的借口,丑人便该是任人欺凌似的,已然假戏真作,亦真亦假,分不清了。
“谁在那处凌霸他人?”
只听这冷峻而坚实的一句。初梦猛然回首,放勋竟出现在巷子口。
孩童见又有大人来了,撇下初梦慌乱奔散,为首的那个却跑得最快。
巷子中霎时又安静下来。
方才沸沸扬扬的孩童利叫灌得初梦耳孔嗡嗡作响,此时一下安静了,倒显得恍若隔世梦境般不适应,尤是此刻放勋正立在她身前。
“还好么?他们弄痛你了么?”放勋眼中满是怜惜。
“还好。”初梦淡回。
“那回去罢,巷那头我备了马车,巷子太细,驾不进来,需得走出去乘。你还走得动么?”
“嗯,可以。”
放勋上下打理了一眼初梦,便将她轻抱起,初梦伤口触及不禁轻吟了声,放勋亦是听见了,道:“是有些疼,可总比你自己走强。我倒也真佩服你,何处使来的毅力。”
初梦仍以袖掩面,蜷在他怀中并不言语,半晌才淡淡道:“谢王公子。”
“下回再有这般子事,不可道与扶瑄知,好歹也道与我一声,我出剑到底比你出匕首更稳,眉心一点,取人性命,悄无声息。”
“王公子当真好轻功。一路跟随,初梦竟全然未觉。”
“姑娘抬举了,此次倒真当是路过此地罢了。”放勋勾唇而笑,颇是邪魅,又挑起眉凝着怀中初梦,“你说,是否是我二人颇为有缘呢?”
这话只叫初梦更以袍袖遮紧了面。
“好啦。”放勋笑道,“那面上几道伤又有何要紧,我王放勋怎会和市井之人一般眼光。艳骨再美,不过是行走人世间的皮囊罢了,我瞧得是,心。”
初梦明澈着眸子望着他,似乎脑中正鉴别着他方才这段话,有些不置信。
“你若不信,也只管去试扶瑄罢了。你昨日负伤,他应是对你不离不弃吧?”
初梦微微颔首。
放勋哼笑道:“我倒是期寄他当真是那般寡情薄义之人,因此将你抛弃了。如此,你便是我的人了。”
初梦皮上一笑,淡淡道:“王公子玩笑了。初梦何德何能。”
放勋将初梦抱上马车,初梦望见这车的样式有些眼生,应不是乌衣巷内的,初梦知放勋平日出行皆是骑马,极少坐车,也不知放勋从何驾来的。马车踏着夏华回府,初梦轻倚车栏,放勋端坐身旁,二人袍摆铺散交织,人却不声不响,一路无话。
马车在秦淮河畔放慢了速,放勋道:“快到了,我将车停在侧门边上,你自己进去……可撑得住吧?”
“谢王公子,初梦能走。”
“好。”
放勋又自怀中取出一飘面纱,正是前时初梦遮面所用,不知何时他竟捡拾回来收纳怀中。放勋掸了掸上头沾的轻灰,递与初梦,道:“往后小心着些。”
初梦欠身接过,又蒙于面上,面纱自放勋怀中收纳过后便沾染上了他的熏香,沉沉地如松柏古朴深远,丝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