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皆拜别了司马熠,回去的一径上仍心有余悸,心中郁闷,便专挑那些青苔碎蕊处来踏,直至将花撵成泥才解气。
林回路转之处,他忽听身后有人唤自己名字,定身回眸,原是维桢。
桓皆换上一副轻松之笑,对于此等女子,他最好面子:“维桢小姐有礼了。”
“桓冼马,你可欠我长姐一个人大人情了呢。”维桢缓步上来,一路小心翼翼提着及地的裙摆,足下亦是踮躲着的,生怕那些青苔落花脏污了那身她钟爱的紫藤花妆花缎袍。
“小姑娘,你瞧事物怎只瞧了个虚表,你莫非瞧不出来,我桓某也送了你长姐一个大人情么?”
桓皆不知,维桢平生最憎来人将她当作低她长姐一头的小女子,便没好气道:“桓冼马,你我之间明人不说暗话了,维桢前时将如此重要的情报告知于你,为桓冼马带来的好处桓冼马心中有数,如今维桢有一要求,需桓冼马应允。”
“听维桢小姐这口气,哪里是要桓某来应允,不过是来命令罢了。”
“桓冼马哪里的话,如今你我可身处一条船上呢,同舟共济,相互扶持,维桢想去瞧一瞧被你囚禁那女子,如此平常的要求,想必桓冼马不会拒绝了吧?”
桓皆思量了片刻,回道:“也好,想必不叫维桢小姐亲眼瞧见自己的大作,维桢小姐必不善罢甘休的罢。”
“倘若不是维桢从前未雨绸缪,在乌衣巷养了探子桃枝来通风报信,维桢再将如此要紧之事告知于你,恐怕此刻身陷囹圄的不是初梦,而是你了。”
“倘若维桢小姐是担忧这个,那我桓某可向小姐保证,桓某他日亦不辜负小姐恩德。”
维桢淡笑道:“我想桓冼马大抵会错维桢所意了。可我维桢素来与我长姐不同,倘若长姐有恩于你,她心中是记着的,待有一日你可报偿于她,可我维桢不屑于那虚情假意的一套,我只当是我与桓冼马间互惠互利,共谋进退。”
桓皆颔首应承,心忖着这维桢果真阴险毒辣,互惠互利还不如来日报恩一次清算得好,如此他往后的计谋便多了个人堂而皇之来指手画脚,可他桓皆偏是喜爱一手遮天的独断掌控之感。
维桢依照桓皆吩咐,言说替尔妃行走宫外办事避人耳目,去了那城中大酒舍,又取暗道,不时便进入了那冰室所在的围苑之中。
“大隐隐于市,维桢佩服。”维桢抬眼环顾着庭院深深,茂盛野草:“方才我自那暗道往下来时,心里还未有底,不知这密道通往何处,廓然开朗之处竟是此地,方才还是熙熙攘攘的酒舍,如今竟静得听得见虫鸣,桓冼马的心思当真是天马行空,叫人难以预料呢。”
“那间雅间从来是南岭王府密会手下探子之地,不过自这朝以来又开辟了些新址,此地许久未启用了,正好拿来作现成的。”
维桢微微躬身致礼,那如世家女子圭臬一般大气婉约的浅笑一刻未落她的容颜:“桓冼马将南岭王府如此机要之事也道与维桢知,果真彰显了诚意呢。”
“倘若桓某待维桢小姐无诚意,也便不会将小姐领来此处了。”桓皆倒并未笑,又抬起了臂,道,“人便囚禁在前头冰室你,屋顶有气窗,倘若维桢小姐不想进去瞧,可登上竹梯将那掩着气窗的掀开便可窥探里头情状。”
“桓冼马倒真思虑周全。从前维桢倒是小瞧了桓冼马呢。”维桢笑着提起裙摆撵步过去,她虽嫌恶登梯污脏了身子又不雅,可更不愿直面初梦。
桓皆倒也毫无怜香惜玉之色,便任由她自己扯着裙去登高,连梯也未扶一下,只冷冷在一旁望着她。
那冰室之墙还未触碰肌肤便散着一股寒气,维桢扒开那处瓦瓣向里张望,只见里头黑洞洞的,那股凛寒之气似终于寻了个宣泄口自天窗往外灌,扰得维桢颈后汗毛一下倒立起来。
烛火昏暗之下,有一名身形清瘦的女子正团在卧榻上如负伤受惊的雏猫,额上缠着绷带处已叫血沁然,裸露的腕上有些淤恨,紫青浓重,大抵五指并齐般粗,故而在灯火昏暗下也瞧得清晰。
那女子身姿维桢已恨之入骨,不必瞧正脸也知是何人。她随手抓来瓦边几颗碎砾自天窗朝里掷去,有一颗正中那女子背脊处,只见女子稍稍动了动身子,却很艰难,旋即又没了动静。
“她如何了?”桓皆在底下问。
“是你领我来瞧她的,你反倒问起我了?”维桢笑了起来,“怎的,你不忍心瞧了?”
“问你话你答便好了,不答便不答,嘲讽我做何?”
维桢见桓皆竟莫名有些动怒了,赶紧识相收声:“半死不活,你满意了么?”维桢又登下竹梯来:“额上那个大个口子是你弄的?”
“我弄她做什么?我巴不得她生龙活虎尽快替我办事,那口子还不是你那桃枝做得好事。”
维桢忽而一笑,兴奋起来:“天意,真乃天意!初梦身底子本身便弱,前时在乌衣巷里遭了几番难,旧疾未愈又添新疾,我瞧她这模样应是撑不过今夜了,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将她就地结果了。”
桓皆有些瞠目结舌地望着维桢平静的面容,她连眉头也未蹙动一下,杀戮大事在她口中竟如碾死一只蝼蚁般平常。
“此中全是天意,偏偏桃枝出手弄伤了她,初梦那贱婢注定了要命丧于此,维桢不过是念在旧日同屋檐的情分下送她一程,叫她少受些苦罢了。”
“你利用我将她绑来,便是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