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之这才望向牢笼那处,瞳仁微睁,心下悚然,不好,中计了!
伴着黑衣人那一闪而过的阴诡之笑,一口鲜血自孙利口中喷出,殷红颜色明晃晃如当头火团在苏之正顶炸响。孙利一声惨叫,贯彻牢中,惊声刺耳。那牢内刹那间沉寂下来,只听得三人因打斗而紊乱的气息与孙利痛苦的呻吟哀嚎。
蓖芷惊眸一瞥,知大事不好,余光望向孙利,手中竭力把持着剑乱中求稳。
黑衣人果不其然便欲乘二人惊诧之机逃遁,蓖芷眼疾手快一剑飞扫,黑衣人一时大意,满以为苏之与蓖芷全去顾及孙利,措不及防蓖芷这一横空袭来的剑风,一下被刺中了左肩。
那对凶恶的眸子中顿生寒光,毒狠狠地凝了蓖芷一眼。
蓖芷乘机迎面而上去擒黑衣人,黑衣人借势一闪,挥剑挡避,纵身而跃自前时他来时那道毛毡口子里飞出去。
“蓖芷,去追!这里头有我!”苏之早已拿剑劈开牢门三道锁去孙利身旁查探,那一口口鲜血紧紧吐着,苏之瞳仁不住地颤动着,却无能为力,额上汗珠密密凝着,眉目紧锁。
蓖芷还不及应了一声,早已腾身入那道口子出外追击。那哗哗两声毛毡呼啸飘摇后便是死一般的寂静无声,后头赶来牢中的士兵见此鲜血淋漓的情景不约而同地屏息凝神,只见孙利软身瘫倒在牢中,面色铁青,狰狞痛苦,苏之正托着他的颈部为他阻着毒。
孙利奄奄喘息着,将手去搭苏之的肩,那一触轻柔却沉重,于苏之心头狠狠凿了一下。
孙利口含着血,道:“苏之……莫白费力气了……我心中有数……是不行了……不曾想……我卖命了一……辈子的人……到头来却要……杀我……我害了一辈子……的人……却终究……救我……”
“少花点力气说话!”苏之冷冷质声,“你死不得!”
“无用的……胡蛮杀手那毒……见血封喉……我只恨我为何不早些……如今……迟了……但……我有一事告知你……司马锡曾在府上秘密豢养过……一名鲜卑女子……那女子便是……”
“是谁?!”
“是……”
孙利含在喉中的那声呼之欲出,可溢出喉咙时却只听得些微血泡咕咚咕咚的声响,那眼睖睁着,空洞而无声,不甘与落寞,全融在那不肯闭上的眼眸里。
“军医——”苏之声嘶力竭,耳畔只充斥着那风躁动如鬼魅狼嚎,他虽心知纵然是太医乃至神医来了也回天乏术,可如此叫他妥协,他心中不甘。
苏之素来自信他的沉稳内敛,如今却如造惊雷般错手将猎物拱手于人,苏之自己亦不愿原谅自己。
他本与蓖芷合计,孙利必定不会轻易出卖司马锡而成就王谢之事,便派亲信直人假扮了黑衣人前来“刺杀”孙利,好叫孙利倒戈,以孙利的智谋应是瞧不出当中端倪,三人配合默契,此计自前时来瞧已然成就,可偏巧此时,真正司马锡手下的黑衣杀手竟不期而至,又真正刺杀了孙利。
“苏之——”李将军疾步自帐而来,携风卷沙,“军医来了,如何回事!”
苏之俯身在孙利躯体旁,那原是灿若星河的眸子中掩藏不住的失落,李将军自不忍责备,领着军医便迂至孙利身旁为他查探。那一众人远远瞧见孙利已是无望,那血迹惨惨地淌了一地,他更是垂头丧面,七窍流血,此中皆是沙场见惯生死之人,是活是死一眼便知,可苏之心下一时无法接受,众人只得哄着他的情绪,默不作声垂首静待李将军开口。
军医见孙利回天乏术,那牢中又静得可怖,便道:“王将军受伤了,请将手臂抬起来,属下好为将军包扎。”
苏之低头一瞧,这才发觉自己亦中了几剑,不过皆是剑锋擦过皮外伤,虽伤口豁着口子流着血有些惊悚。
“抬下去罢。”苏之不愿叫军医为难,便依了他们言语任由摆弄包扎,“是我大意了。前时黑衣人闯入时便朝孙利射去了毒标,而后与我及蓖芷打斗不过是转移注意,拖延孙利救治的时机,而我竟未察觉,中了他的计……”
李将军抬眼望了一眼军医,军医微微颔首,便往军医目光所指处一探,果真一枚毒镖正中孙利颈部,孙利披发凌乱,着实难以见着。
“也怨不得你。”李将军道,“当时情状混乱,那毒镖又如此小,只可说那灭口之人太过阴狠毒辣,并非寻常。”又在帐中巡视一圈:“蓖芷公子前时不是出去追击凶徒了么,你们怵在这里头做何,快去帮手啊!”
众人这才应了一声,唰唰一片盔甲交错的声响激荡起,可领首几人才出了门口,蓖芷却自水泄不通的门口挤了进来。
苏之抬眼一望,瞧见蓖芷神色,便知他未追到。苏之倒并不责怪,前时与那黑衣人交手一番,武艺轻功苏之心中有数,是个招招豁命的狠角色,蓖芷与他交手并不占上风,又他毕竟是北境初来乍到,失手也在情理之中。
但蓖芷却无比耿耿于怀,他又望一眼牢房内士兵正在料理的孙利尸体,顿时便气血上涌。他不似苏之般内敛沉稳,喜怒哀乐皆现在面上,众人只听耳畔一声巨响,嗡鸣声良久不断,原是蓖芷将拳生生砸在了牢笼钢筋上,那肉身凡胎的拳头怎耐如此捶凿,登时便有血柱淌下手指,滴在地上,方才处理完苏之伤口的军医忙涌过来要为蓖芷处理,蓖芷却摆手示意他们不必,用力一提前时插于地上的剑,那手往下还淌着血延作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