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十来日,邵斯云的丧事已彻底尘埃落定。
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洒了满街的纸钱终是被全部清扫干净了,街头巷尾的议论声惋惜声也逐渐平息了下来。
再隆重的丧礼,到底也不能把人多留一天。
自为邵斯云吊唁回来后,重贞自称身体抱恙,再也没出过门,也不愿让人去看她。重锦想去向她致歉忏悔,以减轻心中的愧疚,却一直寻不着机会。
老太太身子好了些,能下床了,因姜氏请安时总问重锦该如何处置,便下令重锦不得外出,罚她在屋内抄经,以此为向邵府的交代。
重彦知道重锦不好过,隔三差五地总过来安慰一番,重锦不想叫他担心,每每强扯笑容说自己没事。
二老爷重邦已经到了北疆,开始着手核查指挥使出售军情一事。接连的两桩丧事似乎对重弘没什么影响,他依然只是抱着他的棋盘,偶尔抱一下辛姨娘的娇躯。
他对重锦还是不理不睬,只乍听重锦害死了人的那天到重锦屋里去了趟,狠狠地数落了一番,说什么“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女儿”,“不知检点也罢,还把曾经的未婚夫克死了”、“真是让我重家蒙羞”之类的话,丝毫没有体现出一点点父爱和关怀。
连秋思都不忿,想不通为什么有人可以自私冷漠到了这种程度。
重锦还没从失去邵斯云的哀痛中走出来,再加上无法出门去看看春语,心里便更是难受。摆在她面前还有一桩更加残酷的事实,那就是她为抄家而准备的所有东西,就只剩下一个宅子了。
其他的东西都化成了灰烬,除了尚有一处安身之地,其他的无一有着落,最要紧的是连吃饭都要成问题,就更别说其他需要花销的银子了。
纠缠在这几件事当中,重锦几乎已经不太会思考,总是刚想想这头,那头的情绪就将她拉扯过去,这般扯来扯去,搅的她是心乱如麻。
韩离的嘱咐偶尔在她耳边响起,她只能逼自己,不能沉溺于悲伤,要做自己该做的事。
又过了两日,重府有访客上门。
这位客人是第一次上门,但重锦对她却并不陌生,她是宋唯。两人已是有好些时日不见了。
宋唯带了些宋府上做的点心,到重锦的屋里找到了重锦,一看她果然精神有些不好。
“你这头接连遇到丧事,我本不该来叨扰的。”望着略有些意外的重锦,宋唯道,“但我知道你肯定很难过,所以想请你到我家去做客,一来我在金陵也没什么朋友,唯独与你亲近,咱们之间也说说体己话,二来你情绪不佳,正也该到外边走走,这样对身子也有好处。不知你可愿意么?”
宋唯殷殷相邀,重锦本来也不好拒绝,又想她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出府去看看春语,便答应了。
“谢谢你记挂着我。”
重老太太不让她出门,却也不好拒绝来自宋府的邀请。
“你我是好友,不必说这些。”宋唯很高兴,握着重锦的手道,“你肯来就好了。明日我在府中等你,为你备上好吃的。正巧我今日还有别的事,就先走了。”
重锦点了点头,将她送到了门口。
回屋的路上,她想了想,顺道去找了重彦。
重彦正巧在屋里,见重锦来了很高兴,牵着她进了屋,“我看你今日精神头似乎好些了。只好你心里头不那么难过,不伤了身子,我就放心了。”
重锦把宋唯来找她的事说了,也说了自己想借机出去看看春语,可是手里头没钱。
“她到底是为了我才落得这般下场的,我如何也不能弃她不顾,我想拿些银子给她。二哥可能借我些银子么?”
重彦二话不说,立刻便去翻箱倒柜,终是给重锦搜出了二百多两的银子,系数用帕子包着交给了她。
“不要说借,我问你拿才是借。去吧,这些都给她。只她受了这样的罪,多少银子都是难补回来的。可惜我这头也没存下什么钱来,只剩下这些了。好在近日韩离不在金陵,到北疆做买卖去了,我也不必到撷芳楼去喝酒,不用什么花销。”
重锦不自觉地问:“北疆?”
他不是说去陕西吗?
“嗯。说是临时来了笔买卖,他不得不去。这一趟怎么也得三两个月才回来了,我能省下不少酒钱。”
“嗯。”
“妹妹,”重彦温柔地看着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你听哥哥说。在这个世界上,也许注定有些人会与我们擦肩而过,但也一定会有人留在我们身边。所以,会有人对你好的,你一定会觅得个好夫婿。”
“谢谢二哥的安慰。二哥不必担心,我没事的。”
重彦这话中有深意,可惜重锦未能察觉,只当他与其他关心自己的人一样,不过是在安慰自己罢了。这一番话倒是又勾起了她对邵斯云的哀思和怀念。
有的时候安慰不是安慰,偏偏是提醒,有的时候没事不是没事,正是有事。
已经在北疆途中的韩离并不知道,重彦早已看出了他对重锦的意思,并且有意相帮。重彦知道重锦一直喜欢的是邵斯云,可毕竟邵斯云已经死了,他觉得让她忘记一个人的最好的方式,就是找另外一个不会忘记她的人来取代。
作为兄长,他觉得韩离是个很合适的人。
兄妹两人又再叙了两句,重锦便回了屋。
*
第二天,重锦到宋府赴约。
饶是常出入公府侯门的她也不免有些震惊,这内阁学士府竟跟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