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语气愈加悲伤,“我深知与至亲分别的痛苦。当年小子被迫离开三清上玄院,然而这是生我长我的地方,我最爱的人都在这里。像母亲一样的师傅、像哥哥一样的师兄,还有妹妹一样的百里,我真的很舍不得,因为那是天上地下,芸芸亿万生命里我唯一一个家,我怎么可能舍得呢?当年离开的那天我就发誓,终有一天我会再回来的。那时候我怀着这样的心情,这样的目标离开,虽然悲伤难过,却相信有一天我一定会用我自己的力量再见到他们。然而云菓愚笨,只能体会到这一步了。师兄心中的伤痛恐怕比起我又要来的强烈千倍万倍。十数春秋,磨难虽多,我却依然不能想像有朝一日与听风院家人生离死别会有多么痛苦。让你想起这些,万死难辞,真的对不起。”他言语之间嘴角下撇,心中又想起当年离开的场景,想起这些年在外经历的苦痛,泪水忍不住直趟,过了半晌,竟放声嚎啕大哭起来,便像是总角孩童,什么都西都能在脸上看得一清二楚。
南宫明灭眼角一热,眼前的少年将周围的气氛也变得融洽,虽然这份融洽里带了浓的化不开的伤心。他深吸一口气方才将心中郁结吐了出来。
夜色里雪不知什么时候小了,漫天繁星从层层云朵里眨眼玩起捉迷藏,一阵清凉怡人略带暖暖春天湿气的晚风袭来,撩起他鬓边发丝和腿边衣摆。
他忽然仰天哈哈大笑,走到云菓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师傅说,日月有交替,星辰有升落,潮汐有来去,万事万物都遵循天道。自亘古起,没有一个人是不老不死的,此亦为天道。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为了’天人永隔’四个字扰乱我们自己的心呢?”
“师傅他一生斩妖无数,除魔卫道,浩然长存,羽化二字,想必他是丝毫不会放在心上的!”
他越说越激动,心中半个月来的痛苦随着思绪和话语吐露越来越少,越来越飘渺。他在月色星光下眼眸熠熠,剑眉舒展,英气勃发,对着云菓继续道:“我虽然不知道云师弟的过去未来,却知道你当下正一步一步实现自己当年许下的目标。这天下半途而废者何其之多,而将’家’的概念深入骨髓者又何其之少?云师弟堂堂男儿,两品兼备、光明浩然,敢问又有哪里去不得?又有什么人能挡在你的路上?你心中最珍贵的人就在不远处,又何须伤心难过呢?”他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笑道:“吾辈男儿正青春,岂能为悲伤所困,驻足不前?”
云菓听他一席话,心中震颤,暗自忖道:“云菓啊云菓,你真是天上地下少有的笨蛋,话说一半居然跟孩子一般嚎啕大哭,端的是没出息。究竟是你安慰师兄,还是师兄安慰你了?”他顶着哭花的脸看向南宫明灭,见他精神饱满,英姿飒爽,不见半点之前的颓废,心中大安。又细细琢磨刚才一番话,体味其中深意,只觉得颇具禅机,直教周身也暖洋洋起来,一时心情大振。转念想到马上可以与听风院众人相见,当下破涕为笑,欢喜之情洋溢于行,反手也是拍了拍南宫明灭的肩膀。月光下一高一低两个挺拔身影相互扶肩,相视大笑,仰天欢呼,投出一对剪影,在茫茫林海里拉了老长。
两人又聊了盏茶功夫,极为佩服对方心性人品,一时间相见恨晚,早将之前的阴霾抛在了九霄云外。忽然云菓“啊”了一声道:“看这天色已晚,小弟还须得穿过林海,寻一处安全之所歇息,不知师兄有什么打算?”
南宫明灭莞尔一笑,:“云师弟不是回上玄院么?我这次便是专程来到昆仑,拜会贵派的。”
云菓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师兄现在贵为扶摇山新任掌门,想必有诸多要事与门派前辈商议。”他心中有些不舍,身边南宫明灭侠名远播,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光明大度,胸襟广阔,实为难得的好朋友。不过他也是识大体的人,怕耽误南宫明灭的正事,当下指着西北边天空道:“师兄请瞧远处四百里处那座巍峨高峰,当地人称之为羽光顶。峰顶有一灵力汇聚而成的走廊,高逾三千丈,长过一百里,直入云霄。下连昆仑百万群玉群山,上通三清上玄镇派山门,师兄此去只需御剑飞行,往山上云中方向寻去,必能见到悬浮在空中的三清上玄院。不过上玄院四周设有结界保护,据说结界已经存在数千年,集历代先辈心血,非一人所能击破。师兄最好从正门入,表明身份,料想不会有什么麻烦。”
南宫明灭略微思索,四下里看了一圈才道:“难得来一回昆仑山,这里景致与南海大相径庭,一路走来雪山连绵叹为观止。我料想御剑俯瞰只得远景,哪有徒步登山能够体会自然的鬼斧神工?再说了,有云师弟这般志同道合的好朋友,就此分别心有不舍。我打算和师弟同行一路,就是不知道欢不欢迎?”
云菓听他要一同登山,喜不自胜,咧嘴笑道:“自然是欢迎的,就怕耽误了师兄正事。”
南宫明灭摇头笑道:“边走边说吧,云师弟想来是长年在外,这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