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寿不想留在此地承受霍连诀的怒火,于是随便寻了个由头躲了出去。邺捕头得了命令也带着手下匆匆离去,
书房里只剩下霍连诀一人,他不由侧头望向打开的窗棂外。突然发现院子里那棵枝叶浓绿的桂花树上,居然冒出无数米粒般的花苞儿。
不知不觉间,他不禁回想起当初她轻盈的从桂花树下走过,发间落着二三朵细小花瓣,沾染了满身桂子清香,抬眸对自己莞尔一笑的情景。
那时的清风,花香,让他熏然欲醉!似乎预示着这是一场永生难忘的相逢。
回想他们第一次见面,其实也不过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但是记忆里有些东西他觉得模糊混乱,大概那时的他下意识想要与她保持距离,所以并没有刻意留意。只是当日她满身的桂子淸香,已经深深刻在了他的记忆深处。
虽然当时的公堂上,她像极了俊俏少年。可她那双含笑的闪亮黑眸如此灵动慧黠,让他一眼就认出了她的女儿身。
那时的他将这位身世神秘的顽皮少女视为麻烦的根源,三言二语就让她眸中光芒尽失。她羞恼着掩面从书房奔出时,那样狼狈的背影,让他心中居然升起小小的懊恼。
当他放下偏见接纳她正式入驻自己的生活时,才觉得俩人相处起来十分的舒服。她的热情,调皮,娇憨,狡诈,甚至是傻气,总是能轻易的触碰到他内心最柔软的一角。
其实他们之间美好的记忆并不多。她是捕快,他是知县,同为公门中人,她日日跟着他查案,陪着他批阅公文。所处之地不是在案发现场,就是在这小小的书房。只有他疲惫时,才会放下手中的毛笔与寂寞的她说说话。
偏偏他这人又有些怪癖,对于不在意之人,他礼数周到却又保持距离,想要近一步却是比登天还难。对于心中真正亲近又在意的人,他才会露出痴缠热情的一面。
衙门的人都以为是花怜月日日缠着他,一向清冷的他被迫承受。岂不知,每每到了深夜,他批公文批到麻木疲惫时,只要抬眼看见她就在眼前,触手可及,如此温暖,他满心疲惫立刻就会消散大半。
当他想起此刻的她生死未卜,触手难及。一种从未有过的害怕,软弱,压抑,沮丧的情绪让他如困兽般红了眼睛。
胸口憋着一股郁气无处发泄,他猛地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桌子,一阵脆响后,碎了一地的茶杯茶壶。
书房的大门猛地被人推开,开门的是咬着下唇满脸泪水的钟灵秀。一向温婉有礼的她惊恐地睁大眼睛,急切的问道:“我听到东西摔碎的声音,所以进来看看!大人,这些碎片没有伤着你吧?”
霍连诀理都不理,他的视线直直的穿过她,薄唇一抿,冷冰冰的吐出两个字:“出去!”
“大人......”钟灵秀非但没有被他吓退,她反而上前几步,伸手去拉他的衣袖。她满脸哀戚的道:“大人,你相信我,我只是求着花捕快帮帮可怜的姚家小姐,我真不知道她为何会突然失踪。”
霍连诀任由她拉着自己的袖子,并没有甩开。钟灵秀心中暗喜,眸中的泪水却流的更快更多。她不断的抽噎着,单薄的肩膀微微抖动,瞧着实在是楚楚可怜。
霍连诀的黑眸中闪过一丝冷芒,他淡淡的开口了:“钟小姐可还记得那位因为骑马,而摔坏了腿的吴家三小姐?”
钟灵秀泪水流的正凶,闻言手不由一抖。愣了片刻后,她才抽泣着道:“自然记得,当时的场面极为凶险。可怜琴儿那样一个爽利美貌之人,却被马踩断了大腿,落下了残疾,我此刻想起都替她感到心疼。只是此事过去已久,为何今日你会突然提起她?”
霍连诀黑眸越发冰冷幽深,他无声的勾起唇角,继续毫无温度的道:“是嘛?你在替她心疼?那日,吴家三小姐摔伤后昏厥过去,现场一片混乱,各府的少爷,小姐纷纷前去查看她的情况。为何只有你,第一时间去安抚那匹受惊伤人的马?”
钟灵秀一僵,她不自在的收回扯住他衣袖的手。胡乱拭了拭脸上的泪痕,呐呐的辩解道:“当时我并不知道琴儿伤的那么重。我只是觉得那匹马儿很可怜,它摔伤了自己的主人,回到府里必定会被锤杀。所以才......难道是我做错了吗?”
就是因为此事,当时在场的各府少爷小姐,都觉得她太过温和善良,就连一匹犯了事的马都舍不得惩治。
霍连诀的黑眸越发幽深冰冷,似结了冰的寒潭,没有一丝温度。他慢慢道:“忘记告诉钟小姐了,本官的好奇心一向很重。那日,犯事的马虽然被吴家老爷一剑给劈了。可是他也告诉我,那匹马从出生之日起,就一直是吴家三小姐在照顾,所以这匹马在她面前一向极为温顺。为何它会突然发了狂?”
好端端的,霍连诀为何会提起这桩一年前的旧事?
钟灵秀感到有些不对劲,可又不能不顺着他的话说。于是她硬着头皮,道:“对呀!我也一直觉得很奇怪。究竟是为何?”
“钟小姐真的不知道是为何吗?”霍连诀瞥了她一眼,眸中浓烈的讥讽,让她心头一颤,居然不敢去接他的话。
霍连诀一甩袖子,走到书架前,也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摸出一根锈迹斑斑的牛毛针来。他用修长的手指捏住牛毛针,对着窗外并不清明的光线照了照。
他的话已经让钟灵秀提心吊胆备受煎熬,当她看见他手中的那根针后,原本就煞白的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