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
面对对方一副老熟人的口吻,拉斐尔恍若不闻,快步走过这个牢门。
蛇崽子。
听见这话,恍惚中的泰尔斯感到一股莫名的熟悉——还在埃克斯特的时候,威兰领的奥勒修大公就时常恶狠狠地喊他“星辰的小毒蛇”。
更何况说这话的囚犯,还带着北地口音。
就好像他又回到了过去。
回到那些他尽管艰难困苦,却还能勉力支撑,不必重重顾虑,甚至得以苦中作乐的龙霄城岁月……
龙霄城。
泰尔斯瞳孔一颤。
他脚步一顿,整个人停了下来。
拉斐尔察觉有异,皱眉回头。
泰尔斯缓缓地转过身,死死看向那个传出声音的铁制牢门。
门上敞开着一个小小的闸口,走廊上少见的不灭灯,幽幽照出闸口的模糊身影。
“何其荣幸,劳您大驾光临?”
泰尔斯的眼眶慢慢放大。
他深吸一口气,更进一步,想要探头看清铁闸后的身影。
直到一只手从身后突兀伸来。
“锵!”
拉斐尔出现在他身前,粗暴地拉上铁闸,将它牢牢关死。
“走错了,殿下,”荒骨人若无其事:
“出路在前方。”
泰尔斯站定在牢房前,死死盯着被关上的铁闸。
“为什么?”
王子的声音不知不觉带上一丝冷意:
“为什么关上它?”
拉斐尔保持着微笑,反问道
“为什么停下了?”
泰尔斯沉默了一瞬,目光停留在铁闸上。
“打开它。”他平静地道。
拉斐尔轻声一笑,态度随性,玩世不恭:
“只是一个烦人的囚犯而已……”
泰尔斯环顾四周,这个小小的回廊里有不少这样的狭窄牢房,但显然,只有这一间关着囚犯。
单独关押。
“打开它,拉斐尔。”泰尔斯冷静地重复了一遍。
气氛略显凝重。
拉斐尔沉默了一秒,他的笑容渐渐消失,回复公事公办的口吻:
“殿下,这是秘科的要犯和内务……”
泰尔斯没让他说下去,王子缓缓咬字,声若寒冰:
“我命令你,拉斐尔:打,开,它。”
拉斐尔皱起眉头:
“按照秘科的规矩,殿下,……”
泰尔斯眼神一厉,失态怒喝:
“他妈的,打开它就是了!”
那一瞬间,在秘科里感受到的压抑和委屈统统化为怒火,在他的胸膛里炸开。
面对突然爆发的王子,拉斐尔表情不变,眼神渐渐沉淀。
泰尔斯再也不愿忍耐,他一步向前,不由分说拉住把手,将铁闸拉开!
“铿!”
金属的撞击声,回荡在走廊里。
拉斐尔没有阻止他,只是目光冰冷。
“怎么了,拉,”刚刚的那道嗓音再次响起,嘲讽道:
“太久没见,想请我吃顿好的?”
一张满是胡茬的脸出现在闸口处,向拉斐尔投去冷漠的目光。
看清对方长相的瞬间,泰尔斯睁大了眼睛。
“顾?”
震惊和疑惑同时漫上泰尔斯的心头,迫使他失声开口:
“是你?”
闸口后,那张充满远东特色的脸微微一僵。
囚犯转向泰尔斯,稍显疑惑。
拉斐尔面色一沉,微不可察地呼出一口气。
没错。
难以置信的泰尔斯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远东囚犯的每一寸脸庞,越过对囚犯嗓音的怀疑,彻底确认方才的猜测。
是他。
确实是他。
六年前,龙霄城里的肉铺老板,那个在龙血之夜后的绝望清晨里,予他托庇之所与一饭之恩的远东人。
“是你,顾。”
泰尔斯愣愣地道。
霎时间,龙霄城,西驰大道,肉铺,小滑头……过往的情景纷纷浮现眼前。
但是——
“你又是谁?”
通过狭小的闸口,样貌邋遢的远东男人看看泰尔斯,向拉斐尔努了努嘴:
“他那个朝思暮想,却求之不得的姘头?”
拉斐尔冷哼一声,并不答话。
“我……”
泰尔斯望着故人,看着他窝在这个狭窄而幽闭的牢房,只觉心情复杂,滋味难言。
他深吸一口气。
“六块半,记得吗?”
六块半。
那一秒,囚犯的眼神慢慢凝固。
他重新打量起这个形容整洁而衣装古朴,只比拉斐尔矮半个头的清秀少年,渐渐醒悟,继而释然。
“哦,”顾转过身,脸庞消失在闸口处,铁门随即传来一道闷响:“是你啊。”
“所以你逃出来了,小王子——也许不再小了。”
他的话语里满是惆怅与感慨:
“你和你的小女仆,没折在那个狡诈的康玛斯人手里。”
小王子。
康玛斯人。
顾的话语勾起泰尔斯的回忆。
似乎他重新坐到六年前的那间肉铺里,和小滑头一起扒上桌子捧起碗,心事重重地喝着肉汤。
拉斐尔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显然很是不快。
“发生什么了?”
泰尔斯扑上铁门,急急发问:
“顾,你为什么……”
泰尔斯话语一顿。
等等。
顾,他对自己的印象依旧停留在六年前,在史莱斯侯爵带走王子和小滑头的那一刻。
泰尔斯的瞳孔慢慢放大。
他不知道自己那晚之后的遭遇。
更不知道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