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远城彻夜未眠。当病房外的朝阳升起时,他仍觉得毫无倦意。
恐惧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能让人摆脱了生理需要,忘记了睡眠。
而李恋躺在床上纹丝不动,一整晚上她都在输液,安安静静,毫无生机。
早上,医护人员过来查房,在检查了李恋的情况后,医生低声开口对路远城说:“没什么进展,继续观察。”
路远城颓唐地站在一边,神情悲怆。
护士强行将他拉出来,让他去重症病房旁的家属休息室休息,路远城就像失了魂似的,默默跟着护士出门。
过了一会儿,杜晓琳给李恋打电话。手机在路远城手上,他点开接听键,便听到杜晓琳在电话里说:“李恋,昨天没有回来?是不是去了路远城那儿?”
李恋平时很少夜不归宿,即使真的不回去,也会提前和晓琳打招呼。
路远城静默了几秒,嗓音沙哑地开口:“她出了车祸,在医院里。”
电话那头立马传过来杜晓琳的哭腔尖叫声,虽六神无主,但还记得要问是哪一间医院哪一间病房。
杜晓琳赶来得很快,连班也没去上,直接请了假就奔了过来。
在看到路远城沧桑憔悴的模样时,她心里就如被石头砸过一样,瞬间就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吓得眼泪都出来了,一个劲地趴在重症病房外看着一动不动的李恋。
路远城手指交叉,坐在病房外的条椅上一声不吭,时间过得缓慢无比,每一秒都是煎熬。
过了一会儿,杜晓琳悄悄去洗手间给江漓打了电话。她流着眼泪,哽咽着说了李恋的情况。
待她出来时,恰好看到路远城孤独地站在走廊尽头的窗下抽烟。
他抽烟的样子十分纯熟,一手抄在裤兜里,一手夹着烟起起落落。他就站在这一缕烟雾里,背影寂寞又苍凉。
杜晓琳走过去,极力地让自己镇定一些。她说:“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路远城头也没回,背对着晓琳吐了一口烟雾后,才慢慢地回答:“不清楚,医生说要看她自己。”
杜晓琳死死地握住自己的手,声轻如烟地问:“会不会……醒不过来?”
在这样的关键时刻,杜晓琳本不该说这样晦气的话。不吉利,没诚意。可是路远城心里清楚,她说的正是问题的症结所在。
李恋的内脏未受损伤,骨折也能慢慢愈合。唯有头部的重伤是致使的,若是她求生意识不强,很有可能用不了几天,便会油尽灯枯。
路远城的手都在轻抖,那支烟送了好几次才又送到他的唇边。
不过一晚上工夫,他似乎已经苍老了十岁。胡子拉碴,不修边幅,双目无神,衣冠不整。
路远城说低低地说:“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再等等,她就醒来了。”
杜晓琳抹了一把眼泪,低垂着眼眸似自言自语:“她平时是一个十分专注的人,即使进了单行道,也不应该这样走神啊。”
路远城听了,心里猛然一紧,然后深深地拧上了眉心。
平时无论李恋做什么工作,都只能一次完成一件,并努力做到最好。开车时也是,路远城坐过她的车,知道她在驾驶时的状态,加上出车祸的地点离大道右转路口至少还有二十米远,如果她一早看到了那个小女孩,也应该有足够的时间作出反应才是。
可是她没有。
路远城灵光一闪,而杜晓琳却抢先惊慌地说:“是我……是我害了她?路远城,是我害了她!”
杜晓琳连站都有些站不稳了,她恐惧到连声音都破了音,眼上的泪水像不受控的雨,一颗接一颗从脸颊上滑落。
路远城立即去扶杜晓琳,将她带到条椅前坐下,疲惫又沉重地问:“和你有什么关系?”
晓琳用力地拽着路远城的衣服,满脸惊恐地说:“是我出主意让她开车去上班的,是我建议她这样做的!我告诉她,也许这样做,公司的人就不会那样误解她,也不会背地里议论她了。路远城,是我……是我……”
前因后果一连上,杜晓琳既害怕又愧疚。明明是温暖的医院走廊,她却觉得自己像被人丢进了冰窖。
路远城睁着严厉的眼,提高了一点声线追问:“什么误解她?公司的人议论她什么?”
“你还不知道么……”杜晓琳全身颤抖地说,“你们公司的人都说她被你包/养了,有人看到了她开的车,知道是你买的,所以有人恶意中伤她……”
“荒唐!”路远城低吼了一句,这才知道李恋进入单行道出神的原因。
明明因为李恋而担忧而恐惧,可是路远城却忽然多了几分内疚。这么沉重的心事,她一人独自背负,却未曾对他提及。
终究是他负了她。
路远城和杜晓琳各怀心思地坐在病房外,满脸焦灼。
又过了好长时间,杜晓琳却率先冷静了下来。她深吸几口气,说:“路远城,我们轮流来守着她,你先回去洗个澡吃点饭,晚上再来。她还在昏迷,我们不能也一同倒下。”
路远城坐了半晌,最后终于站了起来。
杜晓琳说得没有错,李恋生死未卜,他们不能在她前面倒下。
路远城离开医院以后先回了一趟家,他换了身衣服,又点了一些外卖。可是饭到嘴边,他发现自己依然毫无食欲,匆忙地嚼了几口,又将食物全部丢进了垃圾桶。
下午,他去了趟公司。华北区总监已经将液晶面板开发的进展作了汇报,路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