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救了玉听风,或者说救了村民们的是这个村子的村长。
这位村长就像是玉听风曾经见过的许多个村长一样,是个年纪很大的老爷爷,头发胡子全都花白了,略微佝偻着身子,嘴边总是挂着慈祥和蔼的笑容,令人心生亲近。
他是听说村子里来了个模样娇贵的客人,故而寻了过来。
刚一过来,便看到了因为被众人围困而面露窘迫的小姑娘,连忙上前帮她解了围,又替村民们向她道了歉。
那些村民也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行为吓到了“小仙女”,不由红了脸,纷纷垂头袖手、远远地站到了一旁。
村长大概是识几个字的,虽然年纪略大了,但言谈举止颇为斯文有礼,他看出玉听风来历定然不凡,简单交谈了几句后,便出言邀请玉听风去他家中细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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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村长的家比之柱子的家略微好一点,却也不过是普通的茅草屋子,虽然没到家徒四壁的程度,可也不过是一张桌子,四条凳子,其中一条凳子还断了半截腿,就算是已经认真打扫过了,整个屋子还是灰蒙蒙的,与玉听风的气质以及她身上繁复而又考究的衣着有些格格不入。
一看到这强烈的反差,村长起初有些拘谨,而后却见玉听风却未曾露出半分鄙视的神态,反而是从容而又坦然地挑了张凳子坐了下来。
见她这个态度,老村长心里一松,对她更高看了一眼——看起来是个出身不错的娇小姐,能热情地救助素不相识的乡野妇人已是不易,贫富贵贱皆能淡然处之,小小年纪能有这份心性实在难得。
这么一想,村长心里愈发放松了。
他坐到玉听风的对面,单刀直入地问她是否是从山林深处而来。
玉听风点头。
村长不由皱起了眉头,沉吟了片刻方道:“姑娘能否向老朽详细说说那密林里的情景?实不相瞒,我们祖祖辈辈居于此处,都传言那处密林凶险万分,飞鸟难返,不知姑娘是怎么走出来的?”
“嗯?”凶险?玉听风有些疑惑地偏了偏头:“我也不知道……我本来按照师父的吩咐去花海采药,结果胖胖……”
刚说到这里,玉听风背后的药篓突然动了动,冒出个毛绒绒的脑袋。
——方才玉听风为了方便救治产妇,便把檀书随手扔进了药篓,它本已无聊地睡着了,此时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突然醒了过来,扒着药篓,探出脑袋。上面顶着一簇龙葵,黑色的龙葵果实垂落在它的额头上,跟那对乌溜溜的眼睛相映成趣。
“嚯!”老村长先是吓了一跳,待看清楚后,却又不由笑了起来:“这是……松鼠吧?好肥的松鼠哈哈!”
玉听风顺着他的视线转过头,正好就对上了胖胖的眼睛,也忍不住笑了,道:“有点胖——所以就叫胖胖,就是我方才说的那个胖胖。”
檀书闻言,微微一歪头,黑豆般的眼睛眨啊眨。
玉听风不由伸出手,雪白的指尖轻轻点了点它的鼻子。
本来就刚睡醒还不怎么清醒的檀书一个没抓牢药篓边缘,发出“吱——”的一声尖叫,翻身摔回了药篓。
玉听风眉眼一弯,笑意盈盈,嘴边一对涡旋若隐若现。
“噗!”老村长笑出了声。
严肃的氛围一扫而空。
玉听风转过头来,笑眯眯地继续道:“……当时胖胖突然跑掉啦,跑得很快很快,然后我就去追它——等抓到它,回过头,就是一片树林,我走了两步就、就来到这个村子里了。”
听玉听风这么说,村长的表情再度凝重起来:“你是说你走了几步就出了林子?”
这会儿檀书又吭哧吭哧从药篓里爬了出来,玉听风索性把它拎出来抱在怀里,冲村长眨眨眼,点头:“是啊——村长爷爷,是有哪里不对吗?”
这不对可大了去了!
村长站起身,一脸严肃地道:“丫头,你跟我来。”
*
村长带着玉听风重新回到她出来的那片密林。
一站到这片密林跟前,玉听风就知道哪里不对了——不同于记忆里的无害姿态,眼前这片密林浓密得一眼看不到尽头,参天巨木高耸入云,遮天蔽日,将整个山林笼罩在浓郁的阴影之下,无论如何也无法跟她出来时看到的情景重合。
“所以——”村长背着手站在密林前,偏头看向玉听风:“姑娘这回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吧?”
难道是她自己迷路了?玉听风微微蹙起眉头,可万花谷所在的秦岭一带她早就熟得不能再熟,就算追着檀书没注意跑错了路,也不至于找不到回去的路啊——这般想着,玉听风再度抬头看向村长:“村长爷爷,您可知晓青岩万花谷该怎么走?”
“万花谷?”老村长摸着胡子,琢磨了一会儿:“这老朽可没听说过——倒是听说江湖上有个万梅山庄,不知道跟姑娘所说的万花有没有什么关系。”
竟然没听说过万花谷?!
这话仿佛一记重锤砸在心间,从来到这个村子以来的违和感涌上心头,玉听风毫无来由地升起一阵恐慌——与花谷截然不同的时节、风格迥异的衣着打扮甚至于这些村民们对她这身万花谷特色服饰的态度……
玉听风抱紧了怀里的檀书,柔软温暖的毛皮勉强给了她几分安慰,她试探地问道:“这里可是秦岭?”
村长点了点头:“正是秦岭。”
地处秦岭却不知万花谷。玉听风心里一沉:“……那纯阳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