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归家, 短暂的团圆结束之后,严阁很快被萧青赢的心腹看管起来。在他护照被拿走的第三天, 他跟随萧青赢一行人一起坐上了飞往伦敦的私人飞机。
萧青赢遵守约定, 果然解散了萧家豢养的青年团队, 给那些年轻人安排了一些合适的身份与去处。只是鉴于这些孩子里有几个接受过军事训练,执行过萧家政商两界中极其敏感的秘密任务,放出去实在是不好安置, 所以便暂留了下来。
严阁在登机前略略过了一眼那留置的名单, 亦没再多说什么。
萧青赢这就不算诓他了,像tsuyo那几个他亲手教导过的孩子,身份模糊无亲无属身上又背着人命案子,真的放远了恐怕他们的人身安全倒成问题。暂时能留在他眼前也好,等回了萧家慢慢找个时机,再为他们谋个好营生吧……
严阁如是想着, 冰凉青白的手指挑向了机舱舷窗。
川流不息的繁华路径和城八区热闹景象在他眼瞳里逐渐化为缩影,一点一点的远离,缩小,直到飞机穿越过云层, 再也看不见分毫。
那一瞬间, 严阁仿佛有一种说不清的痛感。
一种仿佛是有什么东西,被人从血肉中剜走,从生命里鲜活剥离开的痛。
这钻心剜肉的疼痛感袭来的猝不及防,严阁一伸手重重的拉下了遮光板,侧过身藏起了半边脸,再也没睁眼说一个字。
可惜他死力闭住眼睛也没能阻挡住眼泪夺眶。
他右臂的薄衫衣袖被泪水打湿,透印出斑驳深痕,如若不是有毯子可以拿来遮挡,想必很容易就能给人看到了。
严阁侧靠在飞机座椅里,有些蜷缩着身子,乍看上去与旅途中熟睡补眠的人没有差别。
只不过没有人知道,这一趟旅程无穷无尽一眼望不到终止,才一起始,便已叫人满目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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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日晌午,摩根本部的总裁办公室。
外头正当好的明光艳阳,可这顶层景致最佳的屋室里,几大片黑灰遮阳网垂直扫地,把横铺整面墙的玻璃窗围了个结结实实。
梁梓谦那张石雕似的扑克脸上暗愠沉乏,一袭单扣无纹黑西装,通身上下就找不出第二种颜色。他人冷冷的坐在总裁位上,俨然像具失了生气的行尸。
空耗完半晌的时间,他明知故问的开口道。“人已经走了,是吗?”
闵昱乖觉杵在桌边,怀里抱着个文件夹,本日第三加一次冲他亲表哥认真垂首。
“我竟然就这么放他走了。”梁梓谦轻嗤了一声,说。“我竟然也有把自己的东西往别人身边送的这一天。”
“这是时局问题啊。”闵昱倒吸着一口气,缓声回言。“你强留不住他,萧家又不会善罢甘休。那萧家两兄弟在京的时候真是一点把柄没有,拖沓着纯属干瞪眼,要是这样倒不如让他们回去折腾……毕竟他姓萧的把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都藏在老巢了,要解决也应该在那边解决。”
“是,没能一击制敌,只好放虎归山了。”梁梓谦略有不甘的言毕,抬起手指了指闵昱怀里的东西。“拿来我看。”
闵昱双手摊开文件夹,将两份资料取出来放在最上递了过去。
他伸手向那纸张上点了一下,说。“按严阁所述去调出来的旧新闻,泰晤士报经济版,关于萧氏集团的□□近三十年的都在这里了。”闵昱低头重新扫了几眼那短短数行的含糊词句,尽管是依循市场惯例轮播似的贬低评价,但给萧氏集团的用词甚是保守,显然是不愿打开天窗说亮话,给对方留足了情面。
梁梓谦没看多一会儿,一个指头将那两张纸划拉到边上了。
“有时候我都忍不住想,我妈到底看上萧乾什么了,那样一个虚伪小人。”他语气中相当不屑。
“是,萧乾当年涉嫌贿赂议员让人翻了出来,集团股价都折了一半,新闻界那些人仗势不虚不实的踩了一脚,以为他就这么沉下去了,谁想到居然还能绝地逢生。”闵昱边说着,手上比起两根手指横空一晃,盯着梁梓谦的眼睛道。“两次,股价遭挫群起围攻,这种事在萧乾当家的日子里发生过两次。”
梁梓谦似有所思忖的垂了垂眼,又把那两张纸贴着桌面挪了过来。
两次,他默默念道。
第一次是因着与郭家的联姻救了萧乾,第二次……第二次美欧华企联手整动萧家,为首布局的正是他母亲郭薇,当时萧乾已锋芒太盛见罪了不少人,美国且不说,欧洲的华人企业哪里肯有人出面保他?
严阁让他去调查这些,是不是他知道了什么?
他暗自想了一想,问闵昱道。“咱们家出手那次,萧氏第二次动荡,大概是十七八年前,对么?”
“是的,十八年前。”闵昱回复肯定。“那一次实实打击了萧乾一把,没几天人就病倒了,可惜后来萧澄悦接了位子,不知道使了什么下作手段短短几个月又把萧氏给弄活了。”
梁梓谦听后脸色一青,阴郁颜色悄然攀了上来。
他妈因萧乾蒙骗退婚的事痛恨其至极,韬光养晦了十几年才抓到时机突击出手,既然如此没有道理是留了情的。那时郭家隐在幕后,萧乾就是没有察觉到才栽了这个大跟头,萧澄悦当时也不过是个二十啷当的毛头小子,他去哪里找的坚实后盾肯全力帮他?
冷静沉思了片刻,梁梓谦慢慢睁开眼,偏着头道。“我们应该排查一下萧家门里的那些人。”
闵昱伫在一旁,静候其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