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张明扬在屋里破口大骂,丝毫没理会女人的哭腔。
“——别以为老子就是好打发的!没有我,啊!没有我他们俩当得上萧家少爷吗!什么董事长会长,呸!下人生的孩子,他们自己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吗?!”
“我求求你快闭嘴吧,这要让他们听到了,小命可就要没了!”
“怕什么!我还怕他不成?憋屈了这么久我他妈忍够了!我告诉你,他们不敢动我!这一声舅舅是白叫的了?这么多年……他们什么也不给我,哪里也不许我去,就让我给这里做个管家?你说说他们对得起他们那个妈么,我是他们亲舅舅啊,如假包换的亲舅舅!你再说我那妹妹……不争气的东西,姓都给她换了,明明都认了大户人家的爹娘,她还要怕东怕西,怕人家来抢她夫人的位子,结果呢!结果还不是自己把自己给吓疯了!我跟你说,这个,这个他妈就是做贼心虚啊,他萧澄悦和萧青赢就是做贼心虚,生怕人家郭家小姐的儿子回来抢家产,哈哈哈他们怕啊!怕得要死!”
“他们怕……我们比他们还怕,我们要什么没什么,到时候去依靠谁啊……”
“你别,别急……我迟早要跟他们摊牌的,现在……现在知道他俩个身世的人越来越少,萧家那老爷一辈的都要死光了不是。他俩要不想叫人知道,知道其实是下人所生,有他俩那时候他们娘连个情妇都不是,就是个端茶倒水的下人……我和你说啊,他两个要是想我给他守好这个秘密一辈子,他就得给我钱!然后让我离开这鬼地方,想去哪儿去哪儿!”
“……这法子行吗?大少爷和会长能答应你?”
“狗屁少爷!狗屁会长!你少跟我提这个!当年要不是萧乾怕了郭家想悔婚,我那疯子妹妹投胎也进不去萧家门!哪里轮的上他们俩现在给我作威作福!那一纸婚约本来就是给郭家大小姐的,人家那儿子才是正根,你问问他们俩,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嗞———
随着一道刺耳的电流声突然穿过,波形线在屏幕上转瞬归于平整。
音频在这里戛然而止,后面零散的全是模糊杂声……
严阁猛的将耳机拽下,死死攥在手里。
他熄灭了显示屏,闭上眼睛渐渐垂下了头……
地下房间灯光昏暗,只有一根橙黄的灯管悬在屋角微茫发亮。严阁低着头背光而坐,实在看不清脸上是何表情。
就这样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严阁坐定在椅子上纹丝不动,似乎只有咽喉深处的几声零碎异响隐隐游弋,弥散于局促边际,继而稍纵即逝。
当那台老旧的电脑主机终于停止运转,闭塞空间回归于寂静的一刹那。
那道异响突然就无比的清晰了。
———那居然是笑声,是严阁在笑。
他笑得毫不掩饰眉目几近狰狞,弱不胜衣的身体从指节到手臂甚至是整副肩膀都在颤颤抖动,手背之上绷起的青筋赫然可见。
特别是他喉咙里那犹如寒冰破碎脱胎的怪笑,接连不断,笑得越发诡异,听了简直让人心底发毛……
最终严阁笑的胸口生疼,扬起脖子顺了好几口气才歇缓过来。
他伸伸食指尖盈盈抹掉了眼角笑出的泪,末了口吻中竟然是带着几多称赞的意味。
他称赞那两兄弟道。
“这一手本末倒置让你们都玩出花样了,不服是真不行了,不是吗?”严阁软语间再次粲齿一晒,刚刚压下去的笑意忍不住又翻了上来。
“——为了往上爬连自己都能骗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