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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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之夏夜,风平浪静。
大海像一面宽广无边的镜子,可以映照出世间所有人深埋于心底的秘密。
上三层客舱中窗阁的灯火早已熄灭多时,一扇扇黑黝黝的玻璃嵌在偌大的舱体外侧,黑夜里举目而望,什么也看不到,除去几缕月光。
严阁拿了梁梓谦的电话,独自站在半敞开式的客房观景台上,面朝深海平静地打着电话。
他给曹禺和苏裳希依次道了安,告诉他们不必担心,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在与苏裳希又闲聊了几句无关话之后,他还想给三井凛也道声平安,免得那孩子担心。
可就在他刚按下日本国区号还未来得及拨三井的号码时,黑暗中一只大手从他身后骤然伸了过来,按住他握手机的右手,忽而一下按了手机侧面的钮,把屏幕给锁了,随即便将手机夺了过去。
“大夜里的,给谁打电话呢。”梁梓谦将手机一揣兜,遂是冷哼了一声道。
严阁手里一空,乍乍的还没适应过来,只见他缓缓地才把右手给撂了下去,转头望了梁梓谦一眼,慢问。“你不是睡着了?”
哪知装睡的醋坛子满脸的流氓样子,让人拆穿了也没半点不好意思,只大义凛然又哼哼了两声。
严阁不虞跟他计较,狭目瞪了他一眼,便转身回了房间。
梁梓谦一道跟着严阁的背影,进屋时双眼稍稍眯了一眯,继而唇角一扬。
严阁拽下身上外套扔到地上,赤脚坐回床上,漫不经心的模样逛荡着双腿,向梁梓谦问话。
“我说,你这么大艘船白白在海上浪了两天,不载货雷达也不开,你倒真是不心疼钱啊。”
梁梓谦弯腰捡起他扔的衣服,不以为然地答言。“载货就要交货,还要卫星定位在船上,满世界都知道我把你带走了,那不勤等着人家找上门么?”
“所以你就能白让这船在海上漂?”
“那有什么不能的,就当度假了。”
“每天你要给船务公司付多少误工费?”
“没多少,也就二十几万。”
“……美金?”
“美金。”
严阁听完立马倒吸了一口凉气,火的老血卡在嗓子眼里,差一点就背过气去,他拎起一只枕头嗖的一下朝梁梓谦扔了过去。“你有病啊,有钱没地方花是不是?!”
梁梓谦上身一歪,躲过软绵绵的枕头,旋即长臂一伸,在枕头没落地前一把将它捞了起来。
他将枕头平平整整的放在餐桌上面,遂一脸无辜地道。“我这也是有备无患啊。”
严阁才懒得和他废话,于是皱着眉直问。“是不是要从曼谷飞纽约?”
梁梓谦愣了下,花了几秒才慢慢点头。
严阁这心里简直气不打一处来,醒来发现在海上就已经够扯的了,他原先还想呢,又不是货轮,走这条航线不可能走得到美国啊,直到在海上足足飘了两天两夜,指南针却分毫没动仍然不偏不倚地指着原处……这他才知道这头该死老狐狸的用意,他这是在耗时间耗功夫,为的就是不让人找到他们,所以他关了船上定位,白白带着严阁在公海上整整漂了四十几个小时……!
“好啦,别生气嘛,现在不已经在走了吗,再有一会儿就能靠岸了,飞机也早就准备好了,等我们到了直接就能飞。”
严阁只觉又被他摆了一道,又羞又愤的心里直叫后悔应了这货跟他回美国,天知道这死狐狸还有多少花样没算计完的,心眼多得像莲蓬一样,千防万防都防不及他动心思……
梁梓谦坐在椅子上微微打量了片刻,似是察觉出严阁此刻在琢磨什么,旋即间他站起身来一个箭步迈了过去,被褥盖住床垫忽然向下一陷,严阁转眼便被他稳稳压在了身下。
“你又发什么浪,从我身上滚下去!”
“我不。”
“滚下去!”
“不。”
“滚下……啊……!”
梁梓谦不怀好意的调暗了床头灯,啃着严阁明晰的锁骨,含糊着哄他。
“乖,乖……别乱动,马上靠岸了,再给我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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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梁梓谦的飞机悠闲停在曼谷机场加油检查,随时准备载客起飞的时候,远隔重洋的闵昱可谓是忙的手脚并用,被他一生只任性一回,但这一回就足以要人命的亲生表哥连累的焦头烂额了。
梁梓谦忽然打电话来说要将自己名下所有资产都以合同形式赠与严阁,这事儿对闵昱而言虽然算不得晴天霹雳,那也足够他受一阵子的了。
他哥喜欢严阁,他当然是早就接受了的,所以他哥要给严阁些什么,他也不会觉得突兀或是难以接受。但郭家并非只有他闵昱一个人,他能接受不代表别的人也能。
他哥固然是家里的顶梁柱没错,可是没有这些亲族们的扶持,他哥这个位子恐怕也未必能一直坐得稳。
现在他一意孤行地要接严阁来,是风是雨,是福是祸,尚且还说不定,只盼着天能遂人愿,别叫兄弟间反目成仇,亦勿让有情的再度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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