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姐姐!”
颂安在装货的马车前头整理东西,就见方还烤野味的少年边走边挥手的跑过来,腼腆笑道:“叨扰了,我们临时在这避风雪,不曾准备什么,还好半途射下两只兔子打算烤来吃,不知姐姐这里有没有粗盐辣椒什么的,我想借用点儿。”
他们一行三辆马车,锅碗齐全,莫说粗盐辣椒,胡椒大料酱料也是有的,颂安让他等着,自己和顾青竹禀告声。少年听完也眼睛一亮,活像是看见鱼腥的猫儿,巴巴的看着。
“借盐巴?”颂平瞪眼。
颂安想起少年的表情,也觉得有意思:“这位公子举止作风倒是奇特。”
顾青竹诧异归诧异,转而想到人家拎着酒葫芦行礼不一样自然的很?兔肉烤到那般极致没有调料着实可惜,换做她...说不准也会为了美味博个人情呢!
后来,颂安抱着东西递给少年时,把他狠狠震了一把,热好的烤饼、酱菜、大块酱牛肉填满了个布袋,佐料整齐的包在好几个纸包里,盐巴辣椒胡椒样样不缺。
少年连连道谢,云里雾里的把手里的东西给自家公子看,好半天才兴奋起来,炫耀似得朝年长男子扬扬下巴:“还是我出马靠谱,要你过去,那张冷脸定会把人家姑娘家吓跑。”
男子不理他,继续忙手里的活儿。
被唤作公子的俊俏青年饶有兴致的翻出袋里的东西,也不客气,随即拿起块饼吃了起来,修长的手指夹起几个调料纸包,撩袍蹲身,完全没有少爷架子开始忙活着给肉撒料,那熟悉劲儿怕似常常如此收拾野味。
第二日,顾青竹看着面前不加须子就有大半手掌长的山参,瞠目结舌。
成色上乘,估摸三四十年错不了,上头的泥土还很新鲜,想来是这几日才刚挖的,山参好坏不能全论大小,体态匀称身子轻,这样的天材地宝在达官贵人家里也是有数,顾家大库里存着几只,像顾青竹所在的三房,顶级的有个刚过三十年龄的老参。无意间送出去几份寻常吃食,换来这珍宝,顾青竹脑中只剩下那句: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汴梁城中百姓房屋多半为砖瓦而建,结实耐压,暴雪天里顶了大用,除了城西偏僻之地塌了一片之外,剩下几十处损害不甚严重。而周围十四县可是糟了重灾,大雪过后完好的屋子没有几座,墙面裂出两指宽的缝隙都是轻的,再差点的土木房子能被整个压塌,刚开始官府临时救济,街坊邻居相互帮忙还勉强能过,可随着无家可归的人越来越多,灾荒闹起来了。
顾青竹回府已近深夜,念着祖母年迈歇息的早,单拜见过大伯母便回了自己院子,第二天清早盘点庄子送来的东西,将带回来孝敬的几样新鲜水果收拾好,不紧不慢的去给长辈请安。
这几日朝廷忙着救灾,顾家几位男子四处奔波几乎没时间回府,连身为从二品翰林学士,侍奉过两代君王的祖父顾英,硬扛着腿痛,也在宫中一呆就是大半日。府中上下各房的丫鬟仆人忙碌着除雪排患,顾青竹进了祖母的长松苑,免了他们的礼,也未让人通报,直接差人将果子清洗干净切成小片,晚些送到房里。
眼看着快到房门前,大伯母李氏清亮的说话声传了出来。
“媳妇本打算腊月长公主生辰时带着青竹去走动走动,偏碰上这雪灾,怕十有八九不会大办了。”李氏话音一顿,忍着不平道:“做梦都想不到,圣上真会发话赐长泽的婚,让他尚了公主!青竹和长泽的婚事是弟妹生前定下的,咱们家和傅家本就亲近,青竹模样俏性子好,长泽那孩子比她年长五岁,稳重踏实,又是二爷的门生,好好的天作之合,就这样没了?怎么会有这样的道理?”
王老太君半倚在榻上,右手里摆弄的佛珠顿了顿,似有似无的叹了口气,眼中无不可惜:“两个孩子差了点缘分。”
李氏身为顾家长房长媳,处事待物需得样样小心,在外无法随意,也就在老太君面前不用顾忌太多:“我是真心疼青竹这丫头,青澜都是孩子的娘了,回门时还跟我面前撒个娇诉个苦的,可青竹却不。出事那时候,长泽硬顶着没有低头同意,斩钉截铁的拒了,若青竹当初不开那个口,说不定就...”
“不见得是好事。”
王老太君也中意傅长泽,武将世家能出个天资聪颖的读书料子实属不易,特别他还能吃苦,品行方瑞撑的起门楣。六公主偶然得见芳心暗许,央着圣上赐婚,傅家仁义,如实将婚约上报,到让天子暂时打消了念头,怎成想六公主娇贵惯了,因生母乔贵妃生前受宠,去世后又成了圣人心尖的一抹朱砂痣,几乎没有不得志的时候,哪儿咽的下这口气?苦肉计轮番上演,逼的天子也无可奈何。
“傅家老太爷卸甲时是七品右武郎,下一辈也就长泽之父刚升了五品武义将军,武将军功拿命挣,根基不深,单论门第,娶青竹都算高攀,更何况是圣人最喜爱的六公主?”老太君脸上透出无奈的神色来:“等回过神来,皇家的金枝玉叶比不上咱们顾家青竹,免不得心生间隙,只不重用长泽就算好的,没有了皇恩,咱们兴许还能蛰伏而待,傅家可要伤筋动骨。”
李氏如今怎想不到这层?唯独心里憋屈罢了。
颂平颂安站在顾青竹身后,互相看着不知如何是好。
顾青竹侧耳听罢,低头抚了两下裙摆,神态自若的抬腿进门,人未到,声先闻。
“祖母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