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回了席家,席敬并未回来,陈氏得了消息,连忙来迎她。
毕竟如今她乃是谢家的地大小姐,小小的寒门自是不敢怠慢。
韶华看着陈氏笑吟吟地走来,她亦是刚刚从轿子内下来,待陈氏上前,她便换了一声二婶。
陈氏微微一愣,未料到她还会如此称呼她,便笑道,“如今你身份不同了,如此称呼,反倒让我羞愧难当了。”
韶华浅笑道,“二婶,家中可好?”
“还好。”陈氏见韶华一如从前那般,便也多了几分地亲切。
韶华抬眸看了一眼,便见二奶奶李氏也在一侧,瞧着微微凸起的小腹,她笑道,“恭喜二嫂了。”
“刚显怀。”李氏面带笑容,“多谢大小姐。”
韶华知晓,她虽然重回了席家,可是终究是不同了。
她并未放在心上,只是随着陈氏一同入了正堂,便坐下了。
往日她是主人,如今反倒变成了客人,因着她的身份,便也坐在了上首。
陈氏待她是越发地客气了,也使得屋内的气氛变得有些怪异。
席楣、席青不一会子也过来了。
席楣瞧着还是老样子,席青倒是拔高了不少,看见韶华的时候,微微福身,“大……小姐。”
“四妹妹。”韶华轻声道。
席青愣了一下,便憨厚地笑了,随即便起身向后退了一步。
席楣敛眸,面上并无笑意,不过是淡淡道,“大小姐。”
韶华微微颔首,便说道,“坐吧。”
席楣与席青这才坐下。
韶华明白,如今围在她跟前的,早已经不是家人。
她稍坐了一会子,才起身去了陶氏那处。
李妈妈已经在院子外头候着,见她过来,连忙恭敬地行礼,“老奴见过大小姐。”
“大嫂如何了?”韶华终究还是唤了陶氏一声大嫂。
李妈妈双肩微微一抖,压下涌上心头的哭声,低声道,“大奶奶一直在等您过来。”
韶华挑眉,便说道,“走吧。”
“是。”李妈妈躬身引着她入了院子。
等入了里间,扑鼻而来的便是浓浓的药味,甚是呛人。
李妈妈上前行至床榻旁,陶氏正在歇息,听到李妈妈的声音,才缓缓地睁开双眼。
她透过帷幔,似是能够看到韶华立在不远处,她轻咳了几声,便就着李妈妈的力道半坐着。
李妈妈将帷幔掀起,而后便退在了一侧。
陶氏的脸毫无血色,双眼无神,因着病情太重,如今瞧着整个人面如枯槁。
韶华走上前去,“大嫂。”
“妹妹。”陶氏难得这般亲切地唤着她。
李妈妈便退了下去,屋子里头也只剩下陶氏与她了。
陶氏捏着丝帕,压下喉头的咳嗽声,抬眸看着她,“我知晓你会来送我最后一程。”
“大嫂。”韶华见陶氏到最后这一刻反倒清醒了,也不枉费她来这一遭。
陶氏低笑了一声,“妹妹,我有话与你说。”
“大嫂请说。”韶华低声道。
“你大哥不傻不对吗?”陶氏直视着她问道。
“嗯。”韶华点头。
“这些年来倒是委屈他了。”陶氏自嘲地笑了笑。
“大哥的心里是有你的。”韶华直言道。
“我知道他这些年来的痛苦。”陶氏盯着她看着,“妹妹,他如此做,是为了你吧。”
韶华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未料到陶氏会说出这番话来。
她沉默了半晌,“大嫂是何时知道的?”
“他离开的时候。”陶氏叹了口气,“他离开的那晚,以为我睡着了,便与我说了一番话,我便知道了。”
“那你的病?”韶华突然明白了。
“心药还需心药医。”陶氏嘴角勾起一抹苦涩,“这些年,我怨过,恨过,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我终究是比不过他心里的那个人的。”
“大嫂。”韶华看着她。
“我知道,这些年来他守着你,却又不敢亲近你,却又逼着自己。”陶氏盯着她看着,“妹妹,我时日无多,也只想与你说一句,莫要让他太执着了。”
“我知道。”韶华点头应道。
陶氏便缓缓地合起双眸,她说这些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韶华从陶氏的院子出来,抬眸看着远方,却不知席沅竟然是这样的心思。
她抿着唇,心里却是五味杂陈,想要等席敬回来,可是看了一眼时辰便作罢了。
坐在马车内,她却无法平静,随即便看向郑嬷嬷,“去袁家。”
“是。”郑嬷嬷垂眸应道,便让马夫转道。
她闭着双眼,回想着席沅与她过往的种种,却也明白,席沅为何会回祖宅,他知晓,一旦他继续留下,到时候带给她的便是无穷无尽的灾难。
怪不得当时他会出现在祖母的院子外头,怪不得席敏会有那封书信,这一切,都是祖母交代给他的。
那么当初,他是以怎样的心情装傻到至今呢?
难道日后还要如此吗?
韶华只觉得头疼万分,席敬可是知道此事?
还是席沅为了不让任何人怀疑,连带着席敬都不知道?
那么,这些年来,是他一直在暗中护着自己?
韶华只觉得心烦意乱,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直等到郑嬷嬷的声音传来,“大小姐,到了。”
“嗯。”韶华这才暗暗地吐了口气,收敛了心神,从马车下来。
此时此刻,她只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