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礼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他沉下声斥道:“京城来的贵人都能去得,你如何去不得?难道你想看着为父被巡抚大人责难?”
一听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潘景语的心顿时又沉了几分——
说实话,这些年她一直都将潘礼当成亲生父亲的。
他们之间虽然谈不上亲昵,可是在潘景语看来那是因为做父亲的都是威严而又严肃的。
但没想到——
在潘礼眼里,她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居然比不上他的仕途!
心中难免悲戚,以前被亲生父母丢掉的时候她还不记事所以没有太大感觉。
可现在,仿佛再一次被人弃如蔽履!
若是潘礼之前也像郭氏那样对她有明显的疏离也就罢了——
但这突如其来的一笔,真是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潘景语咽下了喉中的苦涩,抬起眸子定定地看着潘礼,冷笑道:“潘大人的仕途与我有何干系?我为何要帮你?”
既是潘礼都不念及这么些年的父女之情了,她又何必一个人在这唱苦情戏?
潘景语觉得自己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本就不是亲生父女,她也不是那种圣母到随意被人欺负的傻白甜!
潘礼会被魏志祥责难、会得罪京中贵族与她何干?
她凭什么要去赌上自己的性命?!
一瞬间,潘礼在潘景语那双冰冷的眸子里看到了浓浓的狂狷,陌生无比。
印象中的潘景语是一个很安静很和善的女孩子,虽然郭氏总是有意无意地说她哪哪都不好,可他对这个小女孩还真没多大坏印象。
但眼前这个——
仿佛换了个人一样。
郭氏瞥见潘礼像是有所动摇,立即板起了脸厉声斥责道:“潘景语,你凭什么在这里质问我们?这个麻烦都是你惹回来的!要不是你当街打了魏公子,魏巡府怎么会盯上老爷?!”
说起这个郭氏就来气,潘礼刚刚告诉她的时候她恨不得将潘景语这个惹事精给撕了!
就算是没有这次黑风山的事情,她也留她不得!
潘景语顿时了然,她还在奇怪魏生津被打了之后魏家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发难呢?
敢情这是一出手就想要她的命!
她嘴角的弧度漫上了浓浓的嘲讽,讥诮道:“其实原本我是想同你们解释的,但现在想想也没有这个必要了!”
就算潘礼和郭氏知道了是魏生津先动的手,知道了是子韧被人欺负了那又怎样?
他们不会或者说是不敢觉得那是魏生津的错!
见潘景语这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潘礼多少有些生气,他觉得自己这个一家之主的威严被冒犯了,于是便狠下心道:“我是你爹,就算我现在要了你的性命你也不能拒绝。这件事便这么说定了,明日一早会有人来接你!”
“养父而已!”潘景语不避不让地迎上他的视线,毫不示弱。
潘礼的眼中倏地划过一道寒光,落在了郭氏的身上,锋利如刀刃。
难道是这个蠢妇把事情都告诉潘景语了?
他还想借玉牌留一手呢!
郭氏极少会见到潘礼生气的样子,顿时觉得头皮有些发麻,便干脆将所有的怒气全都转到了潘景语身上:“养育之恩,难道你不该报?”
“说的也是,养育之恩大于天呢!”潘景语嗤笑一声,嘴里喃喃,都不屑于正眼去瞧潘礼和郭氏了,只垂着眸子轻声道,“那明日之后,我便再也不欠你们潘家的恩情了?”
潘礼刚想开口驳斥,却被郭氏抢先一步开口道:“不错,这就算是你报了我们的养育之恩!”
能不能活着出来还两说,所以郭氏现在什么话都往狠里了说!
“好!”潘景语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得很干脆。
她向来不喜欢欠人恩情,更讨厌像现在这样被人挟恩以报的情况。
也好,说清楚了就好,能够明码标价的亲情她潘景语不稀罕!
见潘礼点了头,潘景语深深地扫了二人一眼便冷笑着走了出去。
像往常一样走到后门,却发现守门的婆子已经换成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小厮。
潘礼和郭氏这是怕她跑了?
“让开!”潘景语面无表情地冷冷道。
饶是不知道内情的人,都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上散发的森森寒意。
那两个小厮相视一眼,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拦住了潘景语的路:“大小姐,夫人吩咐了,您现在不能随便出去!”
得罪大小姐总比得罪夫人好,毕竟王婆子就是前车之鉴!
潘景语弯了弯唇,也不再废话,直接一记勾拳重重地打在其中一个小厮的下巴上,那人猝不及防之下被她打翻在地,捂着下巴痛声哀嚎。
另一个小厮反应了过来之后朝她扑了过来,潘景语心情不好,无意多加纠缠,一个弯身避过了他的攻势,而后伸脚绊住了他,手肘屈起,重重地往后朝那个几乎要趴倒在地的小厮背上狠狠一击——
两人或趴或仰,倒在地上起不来身。
潘景语的背影冷冽,只留下了一句凉凉的声音:“明日之前,我会回来。”
潘景语今日出来得匆忙,所以依旧是一身女装。
由于脸上的那块印记,没少被人指指点点,可一路上都被她视若无睹了过去,直接一路疾行来到了于记酒馆。
小二一眼便认出了她来,赶紧将她带进了特意给她留的一个包厢。
潘景语边走边问道:“于凌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