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天突然地下起了雨,而且下得很大。
滂沱的雨声在黑寂的城角落得格外沉重。
下午刚刚和聂瞳见过面的阿瑾很自然地想起了十五年前的那个雨夜,想起了那个曾经执烈却弱小的男孩,想起了她的师父……
可是,阿瑾也很明白,她的师父已经没了,那个执烈而弱小的男孩也已经没了。
——她不会忘记,白天聂瞳让倾央掐住她脖子时的情景:纵使聂瞳并没有当场要她死,可是,在看着她痛苦的时候,他的眼底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怜悯和不忍——他的嘴角甚至带着一丝可能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的笑意——这五年来的折磨和与世隔绝下,倾央是身子坏了,可聂瞳却可能是脑子也已经坏了。
——或许,这个红莲城就是专门把人弄疯弄坏的地方。这里都是些不正常的人。
可自己算什么?阿瑾突然想道。
她不过是个独自在江湖上飘荡的孤女罢了。许多年来,她看上去或许很潇洒,可实际上她怕黑,怕受伤,怕阴谋,怕暗算,怕人心……
突然地,阿瑾觉得有些莫名的孤独。
细细回想,自己好像很多年都没有重新感受过这种感觉了……江湖之上多浮萍,以往的雨天里,阿瑾还能时不时地找几个好谈天的友人一起煮酒品茶。
可如今在这样寂静而漆黑的只有雨声滂沱的夜里,身边却没有任何一个能够陪伴左右的人,连白日里守在她门外的两个小丫鬟也已经去歇息了,更别说是可以一起谈天说地的人了。
也正是在这时,阿瑾才发现:认真算起来自己已经在这个压抑而古怪的城里住了快一个月了。聂瞳既没有说什么时候放她走,也没有说打算怎么处置她。
随着沉重而久久不息的雨声不断麻木着人的神经,阿瑾开始觉得心底里的那种孤独感和慢慢地压抑感不断地喷涌而出,好像发了疯一样要破开她的胸口冲出来。
她实在忍不住了,猛然站起身打开了房间的门。
雨声更加清晰而沉重地击在她的耳膜上,节奏快速得好像故意要把她逼到无法呼吸。
她的身形凝滞在门口,却不知道自己接下去想做什么、该做什么……
这时候,脑子里突然一下子闪过了一阵莫名的光。阿瑾一点都没有犹豫,转身披上房中的蓑衣就一头扎进了漆黑的雨夜里。
——这个时候,如果她能突然停下脚步来想一想,她一定会觉得自己是疯了。可她没有机会停下来,没有人阻止她停下来,她只能任由着自己突然迸生出来的冲动和本能一路向前——向那个先前只去过一次的幽暗密牢疾走而去。
是的,那个在她脑海里片刻闪过的光,就是那个男人眼睛里灼冷刺眼如天狼星一般的光。
她想问他:桑晚,你孤独吗?痛苦吗?压抑吗?想要死吗……
虽然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这些问题的意义是什么,但是她突然就是想跑到那个男人面前这样问他!
在雨里面跑了一路,虽然身上披着蓑衣,可等到阿瑾跑到那个密牢附近的时候,她的身子还是湿了一大半了,两只脚在泥水里踩得更是完全湿透了。
她站在那个密牢外的树丛后,静静盯着那个方向,看到门口依旧有侍卫穿着蓑衣、戴着蓑帽守在外面。不过,许是大家都已经习惯了红莲城常年没有外人的僻静和幽深,现在站在牢房外面的只有两个侍卫。
阿瑾猜:牢房里面也应该像上次一样至多只有两个人。
她一边想着,一边已经伸手从衣内摸出了几枚银针——她在江湖上常用的一是剑,二是药,可是在暗里时她也常常用针——那一根根闪着冷光的细针上都淬了致命的剧毒,且能在针刺入人体时快速地渗延至全身血液,于无声无息之中取人性命。
——不是她和那两个侍卫有仇,而是她师父曾经和她说过:既然要用上不了台面的暗法,那就要用最致命的,不然日后容易留下麻烦,也容易落下不好的名声。因此,阿瑾从前常常自嘲:这世上最仁善的是医者,可最诡毒的恐怕也是医者。
银针飞射,直直刺入那两个侍卫□□在潮湿空气里的脖颈上,两人只脸上微微一惊,便双双倒于地上。
阿瑾迅速进入那个牢房,里面果然只有两个人,看到一身湿漉漉黑色蓑衣的闯入者,眼里闪过惊恐而意外的神色。
“你……”
其中一个刚想说话,可口中才冒出一个字,就被阿瑾早就准备好的银针一下抑住了声音,另一个的解决也毫不费力。
阿瑾从其中一个人身上找到下面牢房的钥匙后,站起身来,看着躺在昏惑油灯下的两具身体,阿瑾终于稍稍舒了口气。
可紧绷的神经却是丝毫没有松懈下来,甚至在转身面对那扇通往地下密牢的入口时,她的心跳反而变得更快了。
“啪——”
犹豫了片刻,阿瑾终于伸手推开了那扇门,踩着台阶到了下面,然后便再一次看到了那扇沉重的暗色铁门。
“咔擦——”
钥匙被插入锁孔,轻松地打开了那扇门。
门缝里面的空间依旧和之前一样阴暗而幽冷,阿瑾缓缓推开那扇铁门,抬起脚踏了进去。
“唔!”
出人意料的事情却在这时候发生了——阿瑾的一只脚刚踏进那个密牢,就被人一把拖进了里面,嘴巴也被牢牢捂住。
她忍不住激烈地挣扎起来。
可那个在背后扣着自己肩膀和脖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