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的人声里,带着铁质面具的人搀着那个身上沾着血、脸色阴沉可怕的男人,快速而又理智地向红莲城的西边跑去。

身后以及其他方向都有叫嚷的声音不断迫近,两人身上的气场却都冷到了极致。

“大人,拐过这个路口,再一路往西,就是西门了。”

铁面人也不知道自己身边的这个人到底还剩多少体力,只是心底无端地有些不好的预感,对那人低低道一声。

可那人却突然停了脚步,按住了铁面人的手。

——果然,是没法顺利进行了吗?

“我觉得不对。”桑晚平静地说了一句,神色郁郁,“那个阿瑾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关于倾央,也还没有一点消息。”

铁面人在面具下面皱了一下眉,道:“阿瑾姑娘说过会带着倾姑娘一起出来的,我们还是先出去,等着她们来和我们会合吧。”

“不。”他无比冷静地否定了铁面的话,声音很淡,却让人无法违抗,“她们可能出了什么意外,我回去找她们。”

“可是,您的伤……”

“你先离开吧,在外面等我们。或者万一她们出去了,也可以看到你。”桑晚却根本没有把铁面想说的话放在心上,只继续淡然而不容质疑地吩咐道。

铁面当然没有办法这么做——虽然桑晚现在看上去还正常,可铁面其实根本就不确定桑晚的体力情况——毕竟刚刚在密牢里帮他除去铁链时候那种惨绝人寰的画面,现在还映在铁面人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虽然说桑晚从前的武功很厉害,可他这些年的身体可以说是一直荒废着的,刚刚又流了那么多的血,铁面人心里对他现在的状况根本没有底。

“我跟您一起回去!”最终,铁面人对桑晚说道,“我想阿瑾姑娘不是个笨人。即使没有我在外面等她们,她如果出去了,也一定会带倾姑娘找地方先躲起来的。”

桑晚犹疑了一下,或许是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便也没有勉强他,颇是凝重地点了点头。

于是,两个人一起转了方向,向城的中心而去——他们都知道,一旦在这个时候回了头,可能就再也出不去了,可是主仆之间竟是谁都没有劝阻对方。

……

越往中心的位置而去,火光就越旺盛炽热,人声就越来越杂乱。

铁面人逐渐开始有些怀疑,自己刚才没有劝说桑晚回头到底对不对——毕竟,他隐忍这么多年,主要就是为了救桑晚出去而已。至于倾央……铁面人从来没有告诉过桑晚,倾央现在已经没救到了何种程度。

——虽然桑晚说自己恨她,可铁面还是害怕:自己一旦说了,桑落会连最后撑下去的希望都失去。

这个男人和倾央,曾经是多么让人惊讶而羡慕啊。因为他们看上去是那样的不般配:一个是擅长权斗、心智无比成熟老辣的男人,一个是那么温纯柔和、看上去一点不想被卷入斗争的少女——真是一点都不般配。可偏偏,他们两个站在一起又是那么让人羡慕:因为他们不般配,却还是那么出人意料地、无比亲密完美地契合着,仿佛前世就已经注定了要在一起——即使最终会互相拖累。

桑晚说他恨她,他这辈子都绝无可能原谅她。别人可能会信这话,可是铁面人是不信的。他作为桑晚曾经的谋臣,从二十岁得他赏识开始便追随于他,在他身边待了十几年,已经太了解他了。

也正是因为太了解他了,所以铁面无比坚定地相信着:这个男人是不同于世人的,这个男人是可以带着身后所有人的希望和期冀最终登上最高位置的。为了这份希望,铁面人甚至自毁容貌,为他在这个红莲城里忍辱负重了五年……这五年,到底是谁比谁更坚强呢?可能没有人说的清,包括他们两个自己。

跑着跑着,恍惚之间,他们已经看到了前面不远处的人群。

刚望向那个地方,桑晚眼中的光便猛然跳了一下——隔着身影模糊的人群,他只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久违而熟悉的身影——不管是爱也好,恨也好,那个身影都在他的心里待了太多年,那个身影上的每一丝线条他都太熟悉……熟悉到甚至让他心底隐隐发疼,恨不能拿出刀来绞烂自己的胸口。

“倾姑娘……被聂瞳下了毒蛊。”犹豫了许久,时至今日,继续隐瞒已经失去了意义,铁面人终于在桑晚身后低声说道。

“我知道。”桑晚的声音却意外的平静,声音里面的情绪让人无法辨别,“阿瑾已经告诉过我了。”

铁面人一愣,闭了口没有再说什么。

他在等桑晚下一步的指示,可桑晚说完那句话后依旧只是站在那里,既没有上前,也没有再说什么,只默默地望着那个方向,眼底泛着某种无法言说的暗光。

她站在恐惧的人群前面,手里的那柄长剑缓缓地举起,动作看上去有些过于沉静。然而,当她抬眼的那一刹那,不仅是她面前的那群人,甚至是更远处的桑晚和铁面,都不由吃了一惊——那双眼睛里带着只属于傀儡的冰冷和麻木,但同时却又分明染满了不属于傀儡的仇恨——那是一种比火还要炽热,比夜还要决绝的仇恨,配着那张漂亮而惹人怜惜的脸蛋,竟有一种意外的诡美。

而那份仇恨,被全部刺向了站在她正对面的那个人——桑晚认得那个人的背影,那是聂瞳。

她恨他,她想要杀他。可是,她不是已经变成了傀儡吗?她此刻显得僵硬而怪异的动作也已经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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