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小天家在横店镇绕溪村里,开车过去不到半个小时,他家的位置很好辨认,围了一圈的人和停在门口的警车告诉曹平那就是孔小天的家。
匆匆停好了车,曹平跑了过去,院子里已经哭声震天了,院门口则围着一群人在指指点点。
分开众人,曹平看到了里面的情景,院子门口,一行七八个男子或坐或站的堵在门口,当先的一个秃头男子正赖兮兮的坐在一张椅子上,一只脚踩着椅子腿的横梁,悠哉悠哉的抽烟。而院子里面,两口棺材正被三四十个来帮忙的村民扛着,出不了门。一个老奶奶和一个大爷正跪在地上哭求秃头男子高抬贵手,让死者先入土为安,两个警察扶起老人,满脸愁容的在一旁有一句没一句的劝说。
棺材上的污渍已经被擦干净了,但仍有臭味传来,围观的村民们也都是孔小天一家的邻居,都怒目而视坐在中间的秃头男子,小声指责着。
“真是畜生啊!往棺材上泼粪水,是有多丧尽天良才能干出来的缺德事?”
“是啊!真是没天理,警察来了都不管用。”
“小天多老实的一个孩子,不是被他们逼到绝路上,怎么敢动手杀人?”
“要我说也是孔小天他妈造孽,做那么大的生意,还去借高利贷,陈秃子是什么人?招惹了他,能有好下场?”
“人都死了,就别在说这些了,要说杀人偿命,小天和他妈也死了,陈秃子还来闹,那就没道理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逼得老人给他磕头,他也不怕天打雷劈!”
“就是!”
……
人群中的乡亲们都在窃窃私语,数落着陈秃子,而坐在中间椅子上的陈秃子却像没听到一般,他身后的打手们一扬手中的钢管,冷眼瞪了一圈,人们就都噤若寒蝉了。
往人家棺材上泼粪,虽然说缺德冒烟,但也不算犯罪,只是民事纠纷,陈秃子很精明的卡着法律边缘,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践踏着孔小天一家的尊严。
“陈老板,差不多就得了,案子都判完了,人也死了,身死事消,给我个面子,这事就算翻篇儿了怎么样?再说,你堵在这,让乡亲们看着,也不好看不是?”较为年轻些的警察劝说道。
陈秃子斜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朝地上吐了一口浓痰,嗤笑道:“你新来的吧?你们所长来说这个话还差不多,你算哪根葱啊?让我给你个面子?”
年轻警察脸色一变,顿显怒容,刚想发作,被旁边年长警察拉住了。年长警察对陈秃子说道:“陈老板,你是个能人,这十里八乡,包括义乌、金华好多中小企业老板都找你借钱,也算是手眼通天了,何必跟这孤寡老小的一般见识呢?传出去不好听。”
陈秃子是认识年长警察的,笑着说道:“老杨,咱们是老相识了,我也不跟你说那些场面话,这么些年来,我正经做生意,没给你们添过什么麻烦吧?我弟弟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多好的一个孩子,被他说捅死就捅死了。老杨,咱们是讲道理的,他们欠钱不还,我们一没打,二没骂,还请回家喝茶,够给面子了吧?他们这样耍赖皮,实在让我很伤心啊!今天我就是要把这事儿说清楚,不过你放心,我们都是守法的公民,肯定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说话向来算数,你知道的吧?”说着,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来,递给杨警官。
老杨看着陈秃子,和他手中的烟,神色有些纠结,陈秃子抽的是五百一包的利群富春山居图,而这烟也是他的名片,找他来借钱的人,借多少就看他发多少烟,这一根就是十万,而且是他主动给,这意思就很明显了,自己是接是不接呢?
陈秃子只是举着烟,笑嘻嘻的看着老杨,等着他做决定,老杨思索了半晌,一咬牙,接过了烟,对陈秃子说道:“陈老板,你是个懂法的人,和人家好好商量,别闹事,行不?”陈秃子呲着大黄牙,笑着点点头。
老杨也是有苦说不出,他只是个小警察,今天不接这个烟,他不仅一分钱落不着,而且饭碗也得丢,他只能选择接。把烟别在耳朵上,他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陈秃子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做傻事。他回头对一旁的两个老人说道:“你们放心,和陈老板好好谈,我已经交代他了,不会难为你们的,小何,我们走。”
“不是……这就要走?”还没闹明白的小何被老杨拉着回头就走,而两个老人则绝望的哭喊着,想要挽留,却被老杨劝说着挣开,拉着小何向警车走去。
人群中又炸开了锅,果然,和上次一样,警察也撒手不管了。一群法盲一边对陈秃子咬牙切齿的憎恨,一边却惊疑于他的手眼通天。曹平在人群中冷眼看着两个警察驾车离去,走了也好,自己也能放开手脚。
棺材仍被抬起,离开灵堂的棺材要到坟地才能落地,看起来对峙时间已经很久了,抬着棺材的乡亲们脸都憋得通红,肩膀也被木杆压得生疼,腿也有些发抖,看起来坚持不了多久了。
孔小天他姥爷老泪纵横,绝望的一头撞向陈秃子,嘴里叫喊道:“我不活了,我跟你拼了!”陈秃子没有动弹,旁边一个打手挡在了他面前,他姥爷一头撞了上去,被顶了回来,坐在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而那个打手则捂着胸口,躺在了地上,嘴里叫喊着:“打人啦!赔钱啊!”
他奶奶气得浑身哆嗦,围观的乡亲们也看不过去,纷纷指责陈秃子,一时间群情激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