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在外面潜伏的那些流动哨。就算偷跑出来的人能成功避开所有耳目,在没人带路的情况下也很难走出这座森林。
别说逃出生天了,一般人在林中待上半日都会被随处可见的死尸吓得魂飞魄散,只有心性极为坚韧、求生欲强烈且有那么一点点好运气的人才有望创造奇迹。
陈仲文应该就是从凤毛麟角的成功者口中获得了一些信息吧?
眼看着夜色渐浓,众人悄悄向密林中退回了一段距离。
萧靖虽然有心趁夜摸进去探个虚实,但林外有一片开阔地,在不了解里面情况的前提下他不会贸然出击。
因为不能生火,他和手下聚在一起啃着干粮,低声交流着下一步的计划。
就在大家吃过了东西、准备暂时安顿下来的当口,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声低呼。
“保护姑爷!”
随行的夏家人马上抽出兵刃,将萧靖团团护在了中间。
片刻后,却见守在外围的弟兄押着一个被捆了双手并塞住了嘴巴的人走了过来。
“姑爷,这家伙像没头苍蝇似的在附近转了半天了。”护卫低声道:“小人怕他弄出什么动静惊动了皇庄的人,就顺手给捉来了,听凭您的发落。”
萧靖借着月光看了看那张惊恐万分的脸,蹙眉道:“这人有什么来头,能看出来么?身子可曾搜过了?”
护卫应道:“回姑爷,他身上除了件衣服什么都没有。依小人看他不像是细作,倒像是个迷路的……”
那人连忙点头,殷勤又可怜的脸上满是对生的渴求。
萧靖想了想,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朝着夏虎比划了一下。
夏虎会意,上来把刀架在了俘虏的脖子上,然后一把扯掉了他嘴里的破布。
“公子爷,冤枉啊!小人名叫朱达,本就是河东人士,是去年被人掳来的,在这做农奴已经很久了……小的白天趁人不备才逃了出来,不是里面的坏人……”
因为急于剖白心迹,他的声音难免大了些,夏虎不得不把刀向前顶了顶让他暂时不敢开口。
萧靖笑了笑,平静地问道:“你是逃出来的?我怎么感觉不太像?”
虽然这人的话语很恳切,但他说的话却很难采信。
只要不是傻子,有幸离开皇庄后肯定想跑得越远越好。就算这林子容易迷路,可大白天的天上的太阳好端端地挂在那里,追着西去的日头便能离庄子越来越远,如此这般跑到密林深处、脱离皇庄的控制范围可没什么难度,是个人就能做到。
谁会像他一样,到了这会还在附近打转?
见萧靖表示怀疑,朱达不由得战战兢兢地道:“公子爷,小人说的句句属实哇。白日里逃出来后,小人的确是一路向西的,可是走着走着路就断了……实在没办法,也只能到处找路,可不知怎的又转了一大圈,竟然又回到了这个鬼地方!”
萧靖点头道:“好,就算你说的是实情。那么我还有一事请问:别人在逃跑之前总要有些准备,为何你身无一物的就敢穿越密林,是不想活了么?”
来的路上夏家的护卫检查过不少尸首。除了那一小部分被饿死的人,剩下的被杀害的人身上大都带有少量的食物,其余的则多是被野兽袭击或者病弱致死的。
甚至,有的人身上还有偷存的散碎银子!
这就证明了试图逃脱的人都知道外面环境的凶险,他们会在行动前做好万全的准备,否则就跟送死没区别。
眼前这位看上去机灵得很,他不会天真到认为自己能大摇大摆地走出去吧?
朱达哭丧着脸道:“公子爷,小人也带了吃的,只是在路上不小心弄丢了……”
萧靖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自辩,沉声道:“就算这也合乎常理,那么你的服色又作何解释?林子里的死者都是这个皇庄的人吧,为何只有你穿得与众不同?”
众人在一路上看到的尸体清一色穿着破烂的短衫,而朱达呢?他居然穿着件长袍!
虽然袍子也是粗布的,但和其他人比起来就显得十分扎眼;另外,他的衣服很明显是近期才洗过的,看上去就比别人的衣装要体面得多。
卖苦力气干活的农奴能有这待遇?
萧靖无奈地背过身去,叹道:“你说什么‘句句属实’,可你的话分明就不尽不实……如此谎话连篇,让人怎么相信你?罢了,带他去他该去的地方吧。”
朱达当然明白什么叫“该去的地方”。这群人肯定是偷偷摸摸靠近皇庄的,又怎么可能放他离开暴露自己的行踪?
他肯定不知道,萧靖只是吓唬他的。
“公子饶命,小人全招了!”
朱达拼着命抢在夏虎把他拖走前叫了出来。
接着,萧靖终于搞清了事情的始末。
“小人来皇庄的时间不短了。因为以前给人算过账也识得几个字,在这里只做了半年的苦力就被监工看上,现在当了个小头目。虽然还是没人把咱当人看,虽然整日里都被监工折磨,但至少一天能吃上一顿饱饭了。”
“昨天有个到林子里采药的杂役一直没回来,管事的就叫小人出来看看。咳,您别误会,这在皇庄是常事,他们人手不够的时候常叫小人这种不上不下的角色跑腿,因为人家知道咱这种在庄子还能勉强糊口的角色不会轻易跑掉。”
“那个杂役八成是跑掉了。小人本想在附近找一圈就回去复命的,可过了小半天,心里忽然生出了别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