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时与他隔着案几长久坐着,他也不寻些把戏来打发光景,只阖眼养息似的半倚在扶枕上。
瑾时觉着他会无聊,便问:“王上平日在阖宫内阁,与其他娘子也是这般闲打发光景么?”
她与他相处没什么经验,两个人这样心平气和的独处一处,好似还是头一回,总觉得不寻些乐趣,他会禁不住寂寞无端发起脾气似的。
他幽幽地睁开一双凤眼,轻睇她:“王后这是在意孤与其他妃嫔如何相处么?”
瑾时面上一红,才发觉自己方才那样问暧昧极了,倒像很着意要独霸他一般,血气顿时冲上脑顶,胡乱强辩说:“哪里是为这个,臣不知君王平日有何喜好,不过闲问两句罢了!姆娘说侍奉君王,当事事为陛下着想,臣多问一两句也是应当。”
萧淳于不甚在意的说:“王后肯花心思待孤便很好,你我是夫妻,夫妻本是同体,不必学主奴间侍奉的谨小慎微,孤的喜好,天久日长,王后自会知道。”
瑾时谦顺的垂眼听着,他复又开口淡淡问道:“王后不愿为孤王洗手亲事羹汤么?”
他在内殿待了这么许久,也不见她起身为他去做酥酪,以为她还在生他的气。
瑾时舔了唇角的干皮,道:“心急不得呢,新鲜的樱桃要用多多的糖稀腌渍成酱,将是要几日的光景。”
“哦,原来还要这样许多的功夫么?”
他还以为不多时就能吃上,便在炕上歇了许久等候。
“前殿的折子堆的不少,天暗了孤再来含章殿,王后别忘了孤与王后说的事。”
真要出宫么?
他的眼睛缓移至她的翟衣上,像是思忖着什么,轻言道:“孤叫云意送两身寻常衣裳来,王后记得瞒着宫人们,悄悄换了来,在内殿等着孤。”
其实能出宫,她心里也是雀跃的。自从三年前入了天元王廷,她便再也没有出过宫,唯独一次再看永安街巷,还是在她出嫁的队伍出永安的路上。
她轻轻撩起小半角的锦帘,永安的子民缩在了一小巴掌的马车窗幅上,那是她的家国在为她举行着盛大而隆重的送嫁典礼。
瑾时浅弯起唇角:“王上快去吧,臣在这里等着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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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时说不来假话,为了能支退宫人,拿衾被掩着脑袋,捂脸嚷说晚膳食多了肚子痛,要躺下静静歇着。
常侍奉端了大碗的山楂当归水到床前,瑾时为了能应付过去,愣是将整整一碗的山楂水悉数灌到了肚子里,这下真是胃里顶得慌了。
好在她要静憩宫人无一敢入内殿打扰,等天色差不多全暗了,萧淳于果真来接她。
她换好了衣衫,珠翠全无,在脑袋顶上自己绑了个小圆鬏露出光洁的额头,在通身的大衣镜前转了两圈,像是不甚满意的样子,又拿了黛笔来往弯弯的峨眉上重扫了几笔。
再一看镜中,自己果然英气了不少。
然后颇为意满地端坐着等萧淳于出现。
他的靴惯来是用最好的锦缎做的,脚步落在长毯上半点声响也无。
瑾时做贼心虚地问他:“陛下是怎么进来的?”
他指了指西面窗扇。
难怪刚刚觉得通身凉风阵阵,还以为是自己愈等愈心虚,手脚开始发凉,原来是他从窗子进来的缘故。
商人尚黑,他的衮衣素来多半是黑色,平日的几身常服也不尽墨色,今夜他换了身霜色的窄袖长衫,敛了几分帝王威仪,倒有几分俊雅fēng_liú公子的神 | 韵。
萧淳于没有命人准备车驾,只在东出门叫云意牵了匹驹子候着。
得得的马蹄,载着得意的一双人出了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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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马术极好,驭起马来稳稳妥妥,马速快疾却不会颠得人头眼发昏。
萧淳于手握马缰,拥她在怀,硕大的狼毛披风将她严实包裹,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大眼在夜风里扑闪。
马快风急,她同他说话要用比平常多三倍的力气,拉长了音长,抬高了音量,糯糯嗔道:“陛下,臣头上的毡帽掉下来遮住眼了!”
他侧耳用心听着,单手仍紧攥缰绳,腾出一手来替她扶正毡帽。
下巴顶在她柔软茸茸的狐毛毡帽上,些微用着力道顶着,不叫毡帽再颠下去挡了她的眼。
他闷闷的声音夹杂着呼啸的风声,从头顶传来:“王后,在宫外,便不叫陛下了吧?”
叫什么呢……瑾时缩在他的怀里,脑子里使劲想着。
“在天元,出嫁的娘子都唤夫君作郎,陛下是先王的第四个儿子,臣便唤陛下四郎如何?”
他觉着她糯软的南音挠在心尖,再衬上一句四郎,已经将他的心彻底软的化开来了……
“唔,那在天元,成了家的夫郎又是如何称呼嫁娘呢?”
瑾时想了想,道:“臣的名字里有个瑾字,陛下便唤臣瑾娘如何?”
他压低了嗓音,似是自喃般在唇齿间重复地唤着:“瑾娘、瑾娘……”
马在琮玉洲头的凉亭边上停下,瑾时撑着他的手,踩着脚踏跳下了马。
他把他的毡帽给了瑾时,自己驾着烈马在冷风里疾驰,眼下借着凉亭四角的灯火,瑾时才发现他冻得脸颊都红透了。
瑾时有些责怨的道:“都是臣准备不周,连帽子也不曾记得戴,陛下受凉了。”
她最见不得人受凉,从那人一受凉便要发热开始。
他却不以为意地牵了她的手纳在袖间,目光远视亭外波光渺渺的湖面,淡然道:“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