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知微说道这儿,胜于蓝也有些动容。
“后来我就在想,一种病,在没人能治好之前,都是绝症。可多少绝症,最后都找到了医治的办法?虽然我学识有限,不能跟先贤们比医术,我可能不是那个能把绝症变成可治之症的人,但这不是我眼睁睁看着病人在我面前死去的理由。所以我想,不管能不能,我得试一下,万一能了呢?反正是绝症,无论如何情况都不会比现在更遭了。”
诊室里一片安静。
“这个方子我是好几天之前写出来的,当时很开心,觉得尝试一下,祖教授或许就有救。那天晚上我一直忙到很晚,药量一点点加,一点点减,生怕哪里出了问题,影响到药效。”
乐知微的声音渐低。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被吓醒了。”
乐知微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梦见小时候,师父给人家治病,也是个绝症。从当时的推断来看,病人最多活不过三个月,当时病人以性命相托,我师父也不肯轻易放弃,下了一味猛药,只盼着能把人救过来,结果病人不到一个月就不在了。”
“当时我小,不是很懂那种感觉。只知道师父整夜整夜的睡不好,那段时间师父好像老了好几岁。”
“现在我明白了,师父是自责,自责自己在病人全心信任他的情况下,非但没能延续病人的生命,反倒害他少活了两个月。我想这件事恐怕师父一生也不会忘,也没办法原谅自己吧。”
“之后有一段时间,师父就不再接诊这种绝症了。我本以为师父再也不会接诊的,可没过两个月,师父再一次接手了一位绝症患者。当时我怎么也想不通,甚至还想去阻止师父,我真的很怕,怕那一位病人也治不好,怕师父这样下去会承受不住。”
胜于蓝一瞬不瞬地盯着乐知微看。
“那一晚我醒了之后,就再也没睡着,思来想去,真的很怕自己的药方治不好祖教授,反而加速祖教授的死亡。怕以后日日夜夜自责,怕自己会永远活在不安中。当时我整个人都被那种恐惧包围,我是真的怕,也是真的不想去承担这个责任。我翻来覆去的想了一晚,可最后,我还是来找了你。”
“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师父后来又肯医治绝症患者了。这种提着良心战战兢兢一辈子的事,总要有人去做,不是前辈们,就是我们,不是我们,就是后辈们。”乐知微指着胜于蓝身后书架上的书,“这医书上的字字句句,都是先贤们在痛苦自责中写就的,都是无数患者的鲜血铺成的,有了他们的心血,我们才能成为三指之间断人生死的医者,没有这些,何谈治病救人,只怕随随便便一个小病症都成了我们眼中的不治之症!先贤们不怕么,他们也怕,可怕不是他们退缩的理由。”
乐知微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先贤们能做到的,我们为什么不能?”
乐知微声音渐若:“我用药很轻,总不会更糟。我们为何不尝试一下,若能成功,日后那千千万万的患者,也有了治愈的希望……”
胜于蓝看乐知微的眼神变了几变,只觉得热血翻涌。
乐知微字字句句,就如同割心的刀子,一下一下,刀刀见血。
没错,他怕。
他顶着一个名医的头衔,可他知道,他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只一个“怕”字,他就已经输了。
他怕他这个患者口中能治愈的神医失手,他怕失败。
两位这一番话,让他猛然惊醒:怕,不该是他止步不前的理由。
胜于蓝几乎是脱口而出:“好,我会竭尽全力。”
听到了想听的话,得到了胜于蓝的承诺,乐知微一口气松下来。
只要他答应了,自然会有办法争取到为祖教授医治的机会。
如果他不能,那他的师父一定能。
乐知微在常喻的讲诉中了解到胜于蓝的师父名望之高,简直可以称之为医学界的泰斗,只是老人家年岁太大,已经没有多少心力行医了。
如果可以的话,最后药方定好之后,还可以请老人家指点一二,便又能多了几分把握,乐知微只觉前途一片光明。
她低头一想,今天晚上,会诊结果应该就出来了吧……
“这药方。”
“我看看。”
胜于蓝也不是含糊的人,热血过后,他冷静下来,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既然他已经初步认可了乐知微的医学造诣,又知道乐知微花费了大量的心血才写成了这个药房,自然不会浪费。
有些病症说不好治也不好治,但不好治一般是因为没有医治方向,有了原理,才好结题。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明确治疗方向。
中医很有趣,明明眼睛不明亮了得了炎症了,它偏不像西医一样,滴眼药水用眼药膏,它治肝,把肝脏调理好了,眼睛自然就明亮了。
肝脏出问题了,它又偏偏不治疗肝脏,它治脾。
“见肝之病,知肝传脾,当先实脾。实脾,则肝自愈。”
这就是乐知微药房的理论依据。
她没有选择从肝脏入手,而是通过健脾,转而达到治疗肝病的效果。
胜于蓝细细地看那药方,起先皱着眉,慢慢眉头舒展开来,最后脸上竟有了笑容。
都是精于医术的人,不用多说,一张药方就能说明医者的全部心理活动。
胜于蓝很快就看明白了乐知微的医治思路:健脾,祛痰,散结。
脾为后天之本,也是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