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眼看着自己的银子在眼皮子底下被当众瓜分,冉青桐气得一双大眼睛泛红,抓起一把尘土就扔过去。
你好歹把吃相弄得好看点,这不是存心在羞辱人嘛!果真是人至贱则无敌,我穷我有理。
同样觉得遭受了奇耻大辱的白玉剑狠狠地盯着那些个敢把爪子伸出去的捕快,最后发现没几个是他能够记得住的。
孟非只当没看见,这种感觉你不懂,他不懂,只有孟非自己心里清楚是什么滋味。
可李书陵看到的却又是另外一样东西,燕来觉得这女人观察敏锐,倒不是有心夸她,而是事实。
她觉得那个姓燕的,这辈子的成就到此就好了,若真给他羽翼丰满,平步青云,手上有了权力之后,肯定也是一个呼风唤雨之辈。
综合他对江湖中人的态度,这人对武林来说绝不会是好事了。
他敢冒险,懂得造势,更知道把握任何一个机会,最关键是,运气还不错。
回顾这短短两个时辰的相遇,李书陵不得不承认,这家伙一直在压榨自己四人身上的价值,无论是一开始就踩着云天宗的名气在一干捕快面前露脸,还是方才的立威,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只要落到他手里,还真是雁过拔毛,一干二净。
她现在才知道,自己四人出现在那里的时候,就已经是对方的猎物了。
当时没有搜掉自己身上的东西,也不过是为了拿得更师出有名,理直气壮。
毕竟他们是官,不是匪。
可如此巧取豪夺,与匪又有何异?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当李书陵看到燕来捡起自己那个荷包,随手拍了拍就揣进怀里,就更觉得无话可说。
他怎能这样。
......
......
南阳尚属于荆湖州道,再往北,过了沧澜山才是京南州道。
自沧澜山上俯瞰,南阳盆地一览无遗,山下河道交错,良田万里,书画出一幅陌上人间,采桑东篱的怡然景色,直到远方丘陵,再见幽幽青山藏于白云间,护守一方,也隔绝出了这一片世外桃源之地。
荆湖和江南一样,都是大虞王朝的富庶之地,南阳府更是四通八达,往洛阳去亦有水旱两路,之所以转走陆路,只因水路至此后就太过曲折,河道多窄,不比陆路宽敞顺畅。
而走陆路则必经沧澜山,这一路去林木众多,于两旁栖息成海,无论是枝繁叶茂的春夏季,还是落叶堆积,现出秋冬萧瑟的枯木期,都是南阳学子们最喜欢的郊游踏青胜地。
但对于此次负责押解钦犯入京的队伍来说,沧澜山却是九死一生的险地,因为那三十里廊道上能够埋伏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兵马军士又无法展开阵型冲击,这种环境下,拥有高超武艺的江湖中人反倒是最游鱼得水的。
“南阳这边已经安排好了,得手后可往青石台方向撤离,只要不过小周河,重阳府就不会出手,这也是咱们说能尽的最大努力了。”
一袭青衣,好似陌上玉柳的薛无衣听完后微微颌首,转向身旁白衣胜雪,头戴儒巾的文雅青年,作揖道:“宗门遭此劫难,这些日子多得师兄安排,无衣铭记在心,只能来日再登门拜谢了。”
文雅青年拱手回礼,正色道:“师弟言重了,且不说你我份属同门,两家又是世交,如今事关世伯生死,我林家又岂会袖手旁观。”
薛无衣面露疲惫之态,远眺南阳方向:“也不知父亲现下是否安好,想起那奸宦手段,我便心头绞痛,终究是枉为人子。”
“无言兄那边?”
“大哥正在闭生死关,父亲早有交代,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派人去东海,我也是担心消息泄露,不过想来青禾堂那边自有应对。”
文雅青年点头,薛轻候一案未发前,薛无言再出众也只是锦上添花,但现在若能够登堂入室,对薛氏一族的未来无疑是雪中送炭。
世道生存,刚冒出头的小家族行的是商贾之法,讲究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四面经营;早已盘根错节的大世家,更明白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道理,无论何时何地,都会给自己留条后路。
所以对待祸事时的态度也因此而有所区分。
光脚起身的小家族一旦遭遇诸如此类的灭顶之灾,唯一的选择是将有生力量集结,以求杀出条血路。
而早就见惯了沧海桑田,朝代更迭的大世家,只要有根枝在,只要保住一粒种子,就算大树倒了,也能够重冒新芽。
因为那早就耕熟的地盘上,有着千百年维持下来的人情营养,可以供给他们再成长。
对于父亲的安排,薛无衣理解和支持,这种时候就算多一支一脉也不可能改变形势,何况一个人,留存下有生力量,未来方可再途,只要有名分在,大旗可以随时再起,可若连名分都没了,还有什么好谈的?
“我看玉晴最近也没怎么休息,你这个做哥哥的,倒真要说说了。”
酝酿了许久,文雅青年这才谈起心中那道倩影,倒是会选个好时机,让人只当随口提及。
薛无衣对于这位师兄的热切,不知道是真不晓得还是假不懂,眉间依旧紧皱,还为眼前的烦忧:“她不是小孩子了,会自己照顾自己,倒是眼下赶来的这些朋友更让人担忧,我辈江湖中人虽以侠义为先,不惜抛头颅洒热血,但若为我薛氏一人,换他人一命,这结果,却不是父亲所希望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