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张昭华就跟张麒说了大致,在听到有四十七个甲长、十二个乡老会陪坐之后张麒就放下了心,虽然酒礼有知州知县会来,听起来礼仪隆重场面骇人,但是人一多也就没什么了,何况酒礼的主人翁是粮长,张麒只算是跟过去见世面了。
他这边正说着,就听见灶间王氏叫唤华囡的声音,张昭华过去一看,原来是新醋有酸味溢出来啦。
醋缸已经被移出了厢房转到了灶下,王氏揭开棉被,从铺篮一边开始不断地搅拌,张昭华在一旁就把麸皮弄成圆锥模样,再用用床单盖了起来,王氏在上面压了剪刀之后道:“再等两个时辰,摸着这盖上有点烫手的时候就差不多了。”
结果不到两个时辰,王氏还没来得及做晚饭的时候就看到有丝丝的热气透出了床单了,再一看铺篮上的麸皮已经成了黑色糊糊状了,就知道醋已经成了。她赶紧打开搅拌,让温度凉下来,过热也是会没有味道的。
张昭华用塞子堵住竹管露在外面的一端,然后在缸底铺些糜杆子,这样可以防止麸皮堵住竹管。接着把麸皮装上多半缸,打开塞子放醋,淌了一遍醋之后王氏又烧了一锅水倒进缸里,这次的就叫二次醋,发出来不如一次醋味道新香,不过也是有醋的味道,据王氏说外头的小吃就用的是这种醋,价格要比一次醋便宜许多。
直到这个时候,张昭华才得了空闲问王氏,今天去范媒婆家里打听地如何了。王氏道范媒婆已经应承下来了,会留意周边几个村里合适的人家。
“等新妇进了门,您就可以喘口气啦,”张昭华看到王氏这几年越发明显的抬头纹,道:“每天也不须这么操劳了。”
“乖囡,你晓得什么,”王氏笑道:“等新妇进了门,咱家还要添丁进口,要挣更多的口粮了。”
张昭华叹息一声,她就知道王氏会是这个想法,哪怕是置下万顷良田,盖起百尺高楼也要为儿孙作马牛。
“阿娘,粮长说,十号酒礼的时候,”张昭华道:“要您过去帮厨,还要带上咱家的新醋,说是要做佐酒的菜肴。”
“这个便宜着呢,”王氏道:“还有什么吩咐?”
“还让我顺带通知一下马寡妇,”张昭华道:“让她提前两天去粮长家里做醢。”
对于如此重大的仪典上马寡妇能参与,张昭华是有点惊讶的,因为酒礼上有祭祀的流程。张昭华一直记得前世鲁迅先生有一篇发人深省的小说,里面刻画了一个极为鲜明的人物——祥林嫂。
祥林嫂因为是寡妇,而且是两次失去丈夫的寡妇,在鲁家祭祖的时候,就不允许她碰任何一样供品,嫌她身带晦气。当时在分析悲剧的原因的时候,无非是归罪于封建礼教的迫害,但如今的马寡妇和祥林嫂同样是寡妇的身份,马寡妇居然是被允许碰用祭礼的物品的。这是为什么呢?
怕是因为这个时候的礼教,还不是吃人的吧。
毕竟官府只是提倡守节,但也不是强制守节的。虽然马寡妇守节值得表彰,但是张昭华也知道县城里也有许多女子是选择改嫁的,端哥儿就说他那个馆学里的杨师兄的母亲就是带着当时年仅一岁的杨师兄改嫁到罗家的,罗家也并没有嫌弃杨师兄是个拖油瓶,反而认为杨氏是爱子的表现,因为杨家也是有宗族的,杨氏完全可以把孩子交于宗族抚养。
清朝末年,新学的思想已经传播很久了,妇女依然没有得到彻底的解放。而令人惊讶的是,明朝初年,对妇女的政策法令和道德观念,却轻松太多了。
历史就像一个埋藏宝贝的老屋,有太多的秘密好像不为人知。
醋缸被放置到了院子里面,王氏怕生火做饭的时候烟火味道熏进去,这样的话醋就串了味儿。王氏喊张昶过来搬醋缸,张昭华和张昶两个人合力也没抬动,还是在磨谷子的张麒看见了过来,才抬了出去。
王氏瞥见没张升的影子,就问道:“升哥儿又去哪儿了?”
她刚说完,就见张升兴冲冲地从门里进来,步子迈得太大还踢到了醋缸上,惊得张麒差一点没提溜住缸沿。
“你做什么火急火燎地!”张麒骂道:“皮又痒了是不是?”
张升嘻嘻哈哈地也没有认错,只是举着手里的篮子道:“俺弄了一些山货回来,”说着献宝似的把篮子里的东西全都倒在石桌上,道:“明天咱们可以吃发糕!”
张昭华凑过去一看,居然是半篮子核桃、半篮子板栗,还有小半袋干桂圆。
这核桃是青皮的,板栗上面还有毛刺,显然是今年刚下来的新货,这些山货在这个时代不算是值钱的东西,两斤不过十几文的样子,但是用这些山货做出来的核桃酥、红枣糕什么的,却卖的很贵。
王氏一探头也看到了桌上的东西,扯着嗓子问道:“你从哪里搞来的东西?”
“娘,你管是从哪儿来的呢,趁着新鲜就吃呗,”张升满不在乎道:“这核桃皮,囡囡不是说可以染头发吗?您今儿就试试,要是真能把头发变黑啊,改天给爹头上也涂上。”
张昭华一愣,她是说过核桃皮可以染头发的话。
这是她前世知道的一个染发妙方,有两种办法,一个是核桃皮和石榴皮和在一起捣成泥状,涂抹须发两到三次即黑。一个是将核桃洗净,连壳放入沸水中煮一刻钟左右,之后把汤汁放凉过滤,用过滤好的汤汁冲洗头发,因为核桃皮里都是天然色素,不伤发根,所以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