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情?”王妃有些讶异道。
“粮食,”张昭华道:“之前您只问三位王叔借药,并没有借粮食,我知道是因为粮食运输是重中之重,而且即算是诸王直接管辖的地区,粮食都不经由自己,一概由粮长收了押送进京,问他们借粮食是借不到的。”
在这个时候农民卖米叫粜米,是粮农;商家囤积出售或销往他省,这叫粮商;而国家收购统管粮仓的人则是粮官。明朝一个独特的粮食征收和解运方式就是粮长制度,粮长的权力大到藩王都没法过问的地步,当然这样的制度危害也很大,不过暂时看到的是益处,因为这样可以有效地避免官吏的渔侵,最起码比宋朝的官粮征收制度要稍微好一点,宋朝的粮商向官府贩运粮草中的投机活动是很不择手段丧心病狂的,每遇水旱灾荒,其投机活动便达到高潮,其卑鄙无耻的投机行为也暴露无遗。
不过粮长制却有一些不好的地方,是要全国各地的粮长将辖区的粮食全部押送进京,核对账目亩产什么的之后,再由粮长押运如数的粮食回去,所以一来一回之间简直就是在做无用功,而且粮长的任命不是由官府指派,而是当地最大的大户担任,粮食的征送都不是官收官解,所以其实弊病也很多,只是如今还看不太出来。所以如今夏税刚刚统一完毕,就待运河输送入京了,明明就是可以解救一方百姓的粮食,却不能以北平官府或者燕王宗亲的名义动分毫,就算是你去问粮长借粮,也不会有人敢给的。
这样就还是不得不依仗粮商了,此时的粮商远远比不上宋朝的粮商那样势力庞大而且盘根错节,而且因为官府拿了粮食的大头,所以粮商运营的粮食其实根本无法和国家相比,但是危急时刻还是有大用的,比如说张昭华曾经多次听老爹张麒说过,在他们一家刚刚从山西来到河南永城的时候,就遇到过一次灾荒,官府就是向粮商买的粮食。
张昭华知道她二哥张升在行商这方面很有天分,也很有野心,来北平没多久就盘算着要跟随本地的商队贩盐贩粮,只不过张昭华怕他打着王府的旗号做压榨的买卖,只许他在北平城里开了几家商铺,据说铺子经营地还真不错,这也是听王氏和郑氏嘴里说的,具体情况她还没亲眼见,不过想来也是不差的。
这次直沽发大水的消息一传来,张昭华就考虑到粮食的问题,她此时方才有些后悔了,当时想的是根基未稳,但是现在看来走几次粮队才是正确的。要么就说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呢,她这边正念叨张升呢,张升那里也找上她来,一开口就说的是运粮的事情。
“您知道,我二哥在北平经营了几家铺子,”张昭华如实说来:“他其实之前跟随商队走了有十年的商,茶、米、布、矾、香药诸物,除了盐还没有涉足过,其他都长途贩运过。如今商铺里招收的,也都是有贩粮经验的伙计,熟知路线,拉出去就能走商。直沽大水后,我就想着官仓的粮食审计精详,总要留着三分压仓,不会尽出,北平夏税的粮食还没运到运河,而没有今年的夏税,官仓其实半空,就有粮食可能不足的想法。”
张昭华对自己这个推断也没有底,不过这正是一个很好的契机,张昭华就对张升说,让他去贩粮试一试,现如今夏税之后,多得是要卖粮的农民,筹措粮食倒是不难,而且北平离山东、山西都不远,这两处地方和河南一样,都是产粮食的地方,张昭华有心让他去筹粮,而且有两条路可走。
一个是如果直沽并不缺粮,就当遂了张升的心愿了,他要贩粮贩盐,张昭华也不阻拦了。二是如果直沽缺粮,张升的作用就大了,因为势必会找上粮商,王府其实并没有和粮商盐商有什么联系,甚至当年还有人走投到王府的门上,却被燕王咔嚓了的事情,还有一个事情也很出名,就是永安的嫁妆那件事,人家明明置办地十全十美,却愣是被王府葛长史挑出一堆的毛病来,这事儿也在燕地传得沸沸扬扬地,弄得商人对王府是畏而远之,说到底都不愿和王府做生意,一来是因为利字当头,和王府没什么利润可赚,还不能耍任何心眼子,要不然人家就跟你来个律法无情,当然扯到法律上,这肯定斗不过人家。二来就是因为前科太多,王府信誉居然还没路边摊来的强。
所以如果事情紧急的时候要用到人家,人家自然乐得看笑话,推三阻四就是常情了,王府别说是高价买粮,就是许以百倍利润,说不定都不会帮忙。谁知道你是不是又来一次不支钱、少付款呢——就是强制征收也不可能,这些人精着呢,不一定就把粮食囤在北平地界范围内,人家就可以放在其他地界,难道你还能跨省查收吗?
张昭华就算到了这一点,所以派张升去筹粮,她的想法就是刚才说的,如果直沽缺粮,就马上联系张升,以最快的速度运来粮食,哪怕他暂时筹不上,也能联系到外地的粮商,可以运粮来北平,而如果求上北平自己的粮商,人家就算到你只有他一条门路,有心拖延,你也无奈何。
如果直沽不缺粮,那只是说暂时一个阶段不缺粮,不代表眼前之后不缺。很多时候都是天灾当头的时候不缺,反而等到度过灾难的时候,就出现了人祸,人祸有一部分就说的囤积居奇操纵市价的商人。所以还是要自己筹集粮食不依赖别人才是根本。
如果说从张升出北平那一天来算,已经有七天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