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燕王凯旋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两个张昭华根本没有想过会见到的人,所以当她见到这两人的时候,瞪目哆口疑似在梦中:“马婶,蓝蓝——”
虽然时隔一年半,但是她不会认错,站在她前面的中年妇人就是永城张家村张麒治下的十名甲户之一的马寡妇,而身边秀气却惊惶如小兔子一般的女孩儿就是马寡妇的独生女蓝蓝。
她们见了张昭华,惊惶不定中似乎终于有了放下一口气的感觉,想来是终于见到了熟人,张昭华见她二人神情疲惫,还风尘仆仆一路跋涉,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们会来北平,而且还是在军旅中由燕王亲自带回来的?
马寡妇拉着蓝蓝就要下跪磕头,张昭华急忙一手一个拦住了,道:“婶子何必如此!昔年情分,如何俱都忘了!”
马氏就嗫嚅道:“华姐儿,你如今是贵人了……”
“您叫我华姐儿就对了,”张昭华感叹道:“在家乡人面前,华姐儿还是原样的华姐儿,没有半分区别。”
她又问为什么会到北平来,见马婶启齿间似乎也别有隐情,张昭华就看向一旁的燕王和王妃,只见这二人都微笑地看着自己,她就道:“父亲、母亲,马婶和蓝蓝是我乡里人,阖闾门户,相见尤亲,只是儿不知道,为何——”
燕王就把蓝蓝的身世说了,原来她就是永城侯薛显的最后一点血脉,薛显当年曾对燕王有恩,如今身死,且无子嗣,燕王知道他还有个私生女在世上,这两年一直在寻找,他派去了军士,让封地在洛阳的周王也帮忙寻人,最后终叫他找到了,就是蓝蓝,马寡妇就是当年薛显在行军路上抢来的良家子。
张昭华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的故事,她便道:“十六年,不知邻家花草,竟是琼苞玉树!”本该是锦衣玉食养大的蓝蓝,却一直粗衣粝食地长大了,马寡妇一个人将她养大,身世上一声都没吱,想一个女子又是如何在乱世中颠沛流离,怪道马寡妇性子脾气都不好,原来不知道承受了多少世间的折磨苦难,且看她如今两鬓已经白了,就不由得让张昭华唏嘘。
“华姐儿,两年前你家遭逢大难,”马寡妇回忆道:“你去了京师,没几天就有人上门来骚扰,村里将人赶走,老粮长说你们一家呆不得了,让你娘她们连夜去京师,我们都又气又恨,但是无能为力,没想到你得了造化,成了贵人,官府还到俺们村里来,蠲免了一年的赋税,俺们全村都乐得不知道如何好了,人人都沾光,只是老粮长一家——”
张昭华道:“婶子不要担心了,粮长在云南,也有安置,也马上会到了复核刑狱时候,这案子一定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如今见了你们,就相信人间完聚一句话,就一定能团圆相见。”
马寡妇能跟着周王派来的人回北平,是因为燕王对她承诺,会让蓝蓝认祖归宗,会让蓝蓝有一个好归宿。在这个时代,即使马寡妇当年恨薛显恨不能食肉寝皮,但是薛显到底也做了让她感恩戴德的事情,让她们母女有了这么多年的平安。
“到底是薛家的种,”马寡妇看着低着头瑟缩的蓝蓝,眼底流露出无尽的哀伤:“当年冒用了张姓,如今能改回薛氏,你就不是被人欺负没爹的孩子了。”
当年蓝蓝的爹薛显,也在她身上做了不少缺德事,马寡妇想起来也不能完全释怀,然而她却记得薛显把她弄回永城的时候说的:“生儿生女都好,你养大他,给我留一口血食,黄泉相见,我给你磕头赔罪。”
“薛家虽然绝了户,”燕王道:“但并没有绝了根,薛侯爷积善而有余庆,他的恩情,我一直记得。从今而后,蓝蓝恢复薛姓,就是我朱棣认下的义女了。”
虽然马寡妇连呼使不得,但是燕王和王妃已经认下了这个义女,而且立马传遍了阖府内外,虽然薛蓝蓝的身世还不能公开,但是不妨碍众人都从上位者的态度上看出来端倪,本来是要操办一场,结果张昭华刚好有一场赏花宴要办,就借此机会宣告蓝蓝的新身份。
张昭华跟这些武将的夫人也慢慢熟识了,知道她们确实都是不做作矫揉的性子,听到有酒喝就兴冲冲地来了,不过到底还是没让她们尽兴,因为宴会上让蓝蓝出来见了,大家就重新拘束起来,原先准备的十几坛子菊花酒都没喝上多少。
这场面也很有趣,因为大家都差不都是北方女子,又是爽快的性子,见了蓝蓝这样柔糯婉约的女孩子,都有些手足无措了,好像一只瑟缩的小兔子,大家见了都不由自主地放轻声音,害怕吓着它一样。
不过让张昭华欣慰的是,蓝蓝虽然一直都是胆小的性子,但是还不至于吓得语无伦次,只是说得少罢了。等到宴会结束的时候,张昭华还看到张玉夫人大王氏拉着蓝蓝的手,好像又说了一些话儿,能看得出她是蛮喜欢蓝蓝的。
这样就好了,大家都是聪明人,没有一个发问问蓝蓝是什么身份的,而又不约而同地高看她一眼,张昭华的目的就达到了。
宴会结束的时候,张昭华亲自送各位夫人到门口,马车就停在门外,一一话别之后,就剩大王氏了,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张家车马来接,张昭华就准备叫府中的车马送人回家,这时候终于在寒风中来了一辆车,近前了就跳下一个矫捷的身影来。
“辅哥儿,”大王氏就嗔怪道:“你怎么亲自来了!”
原来来的人是张辅,道:“咱家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