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是忽然间,刮向北平的风变成了东南风,更是助长火势,火焰猛地蹿过来,好象海里卷起了浪潮一样,随着风势变大,仿佛有一条巨蟒在用它的一千张嘴吹着火焰。丽正门上火焰冲天,好象变成了一座颤巍巍的摇晃不息而且正在喷发的活火山。
李景隆很是盲目自信,集中兵力只攻打了一个丽正门,所以丽正门所受的攻击前所未有的猛烈。而且这一回,李景隆用了火攻、有了天助,火借风威,风助火势,让丽正门的守卫,变得极为困难。
“快,”张昭华带着宫人提着水桶上来,一桶桶水往城墙上泼去:“灭火,灭火——”
还有零星的带着火光的箭矢在空中飞舞,张昭华身后的菊生的袖子被射中了,带着她仰倒在地上,火像是长了眼睛一样,一下子窜起一丈高。湘官半桶水泼过来,甚至还没有浇灭,张昭华脱了褙子,扑过去朝着火焰一阵扑打,才算打灭了。就这么片刻的功夫,菊生的左胳膊就被严重烧伤了,紫黑色的皮肤粘连着烂絮衣服,疼得她呻吟打滚起来。
“老幼军——”张昭华疾声呼喝道:“快把人带下去救治!”
她说着就看到面前居然有一个南军爬上来了,这人抽出刀来,嗖地直奔一个燕兵的小腹去了张昭华大叫一声,抓起一个空桶就往他头上砸去。木桶毕竟是空的,崩裂成四五片开来,这南军只是晕头转脑了一会儿,却仍不忘将长刀从燕兵的身体里抽出来。
张昭华什么都没有想,扑向这个南军,抓住了他的大腿才发现自己手无寸铁,离她最近的也就是刚才倒下的这个燕兵手中的刺刀,她在这南军举起刀之前,迅雷不及掩耳地朝他的眼睛抠挖去,让她活生生抠下来一只眼睛,一道血花飚出来,颜色比火光还要刺目。
张昭华感到手上鲜血淋漓,她比那个失去了眼睛的南军嚎叫地还要厉害。
身后的燕兵上来,刺死了这个南军。
张昭华模糊之间,感到有人把她的领子提起来,她抬头一看,只见是徐王妃带着一众人过来,他们肩上背着水袋和水囊,水袋是用马牛的皮做成的,可以装三四百斤水,袋口绑起来,插进一根去节的竹子,抓着竹子借助袋口,向着火点注水,水就可以通过这根竹子流出来。而水囊用猪牛的膀胱做成,里面装着水,把水囊扔到着火点上,水囊被烧破,里面的水就能流出来灭火。
张昭华眼见徐王妃对她张大嘴巴说着什么,但是她什么都听不清,低下头口鼻中又喷出了黑红色的血来,她看到这一团恶心的东西,忽然意识到她是怎么回事了——一般因火灾事故死亡的人,除了由于火焰或热气流损伤大面积皮肤,引起各种并发症而致人死亡的原因之外,还有就是吸入大量有毒和高温气体,导致昏迷窒息,因为近于窒息时人会张大嘴呼吸,所以烧死的人口腔和肺部会积聚大量糊状的灰烬。
如今她没有窒息,但是一直张大嘴巴呼吸,口鼻之内全被灼伤了,她试着开口说话,果然只能发出嘶哑的声音。
徐王妃将她提起来扔到了身后,张昭华扑在水桶里狂喝了将近一升的水,感到喉咙里舒服了许多,她抬头一看,徐王妃正在指挥军士唧水,唧筒一种是水铳式的套筒,外表象水枪,能上下伸缩,将之立放在水缸里,提上套筒,水便吸入其腔,再压下套筒,水即从喷口处射出。
城下市民们往来奔波,自发地提桶装水入大缸之中,这种唧筒射程可达二十多米,能将水射到豁口和角楼檐口处灭火。果然有了这东西之后,火势小了许多。
丽正门成了人间地狱,呼啸的炮火和箭矢中,残肢断臂四处横飞,随着越来越多的爬上城墙的南军的到来,守军防线全面后撤,不过在此之前,还留有一道有力的攻击。
顾成带着十二个手持火铳的军士伏在女墙上,瞅准时机,各自瞄准一人,弹石齐飞,完全击中了七个敌人,几轮射击之后,杀得南军四处乱窜,寻找藏身之处,可是退走的燕军只留下了光秃秃的一片空地。
杀到后半夜的时候,风向忽然逆转了,西北劲风鼓吹过来,熊熊火势顿时押向了南军,燕军见之不由得大振,乘势杀回去,这一次抛火镰火油的就成了燕军,而饱受热炎之苦的也变成了南军。
“杀,杀,杀!”身前身后就是灼热,夹杂着夜风呼啸而过的声音,还有大火舔舐木头发出的让人窒息的的嘎巴声,就像供在佛前的莲花灯放出万千朵光华来,似乎天地也为这股喷涌而来的爆发而震撼。
不知道什么时候,南军大营中传来了短促而悦耳的鸣金声,终于结束了这一场攻城之战。
张昭华提着刀依然瑟瑟发抖着,她看到的东西、听到声音都是忽远忽近,但是她忽然又听到一声惊叫,回头去看,却见永安一脸苍白地站在那里,而身下流出一滩血来。
她朝永安跑去,却又不知被谁撞得一个趔趄。而她脚下就是两具死死抱在一起的尸体,她慢慢意识到战争给人的创伤,是永远无法愈合和弥补的。即算永安日后还有无数个孩子,却也都不是这一个。
永安被抬进官库之中,刘医正一看就摇头,抓了草药出去,永安似乎还并不能意识到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直到永平张大嘴巴的嚎哭声响起来:“你怀了胎了,还要往前面凑!谁让你来的!你身体不舒服自己不知道吗,这里就缺不得你吗!娘就是看你脸色不好,才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