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三的日子就是粮长讲《大诰》的日子,张昭华不去粮长家里,就跑去隔壁张秦氏家里找芳芳玩耍。
张秦氏家里也是走惯了的,见她来了就抓了一把枣儿塞在她怀里,挥手让她去寻芳芳了。张昭华手里捧着十几个枣子,吃也不是放也不是,颇费脑筋,盖因这枣儿不是红枣,是野酸枣,也不是后世那种扁圆形状的,而是约摸和指甲盖那么大的圆球模样,乍一看有点像杨梅,吃起来就像喝了一口醋一样,酸的人牙根胀痛。
张昭华走到芳芳的高房门前,张嘴正要唤她,就见她提着一大桶水出来,腋窝下还夹了个脸盆。
“芳芳,”张昭华奔过去:“你干啥呢?”
芳芳看到是她,欢喜道:“俺准备洗个头,你来正赶上时候,帮俺搓搓头发。”
“这么冷的天,还是大早上,”张昭华道:“你还跑到外头来洗,不怕冻病啊!”
“俺头发少,洗的还快,”芳芳满不在乎道:“一会功夫不到就进屋了。”
说到这儿张昭华也要感叹一声乡下孩子身子骨结实了,张昶张升洗澡也是不怕冻,也不等水烧开就洗了,一点毛病都没有,还直呼越凉越痛快。
见芳芳把桶子里的水倒进盆里,张昭华走过去试了一下水温,热乎乎的手感让她放了心,帮着把一块茶麸饼掰开,捏碎了放进水里,芳芳两只手在水里搅拌,看水色变成了茶褐色就道可以了,解开发带就把头埋进了水里。
张昭华看到满盆的渣滓被搅地粘连在头发上到处都是,不由得嫌弃道:“跟你说多少遍,找个纱布袋把茶麸块包起来,放到水里洗就不会弄得满头渣滓,洗完捞起布袋多方便啊,你这样后头要费水还冲不干净。”
“这样洗习惯了,哪里像你是个精细人!”芳芳含混道:“快帮俺搓一搓。”
张昭华嘴上掀起,手上却捋起了袖子,把手伸了进去。
她们乡下洗头用的茶麸饼和洗澡用的皂荚团都是货郎担来的,因为鹿邑那里有个好大的油作坊是用油茶籽榨油的,所以茶麸饼这种用野山茶油果实榨油后剩下的渣滓做出来的纯天然清洁剂就成了整个村里最好使用的东西,反正卖的便宜,一个两个巴掌大的茶饼不过两文钱一个,能用八到十次左右,买的多了也能讲到一文钱一个的价格上。
张昭华发现前世用的洗头膏什么的都不如这种茶枯好使,用茶麸洗头洗发,根本没有干燥枯黄、分叉断裂以及头油头屑多的问题,她的发质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皂荚团的价格也低廉,但是清洗力很强,冬天洗的时候会觉得干燥,但是夏天洗起来就特别干净清爽。这两个是张昭华觉得很好用的东西,她也见过货郎挑的其他东西,比如说澡豆、猪苓和香皂。
澡豆是皂荚团的升级版,里面加了许多香料比如甘松香、白檀香、麝香、丁香这样的香料,同时还配有白殭蚕、白术这些可以让皮肤白皙细腻的中草药。据货郎说这东西在城里卖得好,当然价格也贵。
还有猪苓,这个卖的也有点贵,是富裕人家才用的,猪苓里加了些香料,用后会有比较浓郁的芳香。当然这也是货郎说的,一块就三十文确实是价格挺高的,张昭华曾经也想买一块,最后也就罢了。
张昭华给她揉吧揉吧了几遍就洗得很干净了,然后用清水给她冲洗了,芳芳的头发确实不多,冲洗的时候堪堪两遍水就差不多了,因为头发稀疏的缘故,茶麸的渣滓全都被冲了下来,也就是她能这样,张昭华的头发是不能直接泡在茶麸水中的——最后张昭华给她拧干了头发,用巾布一包就催她赶紧回房。
回了芳芳的高房里,张昭华咦了一声,道:“你这房里,怎么不生炭火?”
“只有俺娘和俺弟房里生炭火,”芳芳快速擦着头发,道:“等一会灶上生了火,这屋里就暖和了。”
和芳芳家相反,张昭华家里是张昶张升的房里没有炭盆而张昭华的房里加了一个大大的炭盆,屋子后面一大袋子黑炭都是给张昭华备着用的。
像张昭华家里这样的是极少数,村民大多数还是重男轻女的,这也不是张昭华能置喙的事情——不过好在大家都有炕,晚上烧的热乎乎地睡特别舒服,下半夜的时候虽然渐渐凉了但是仍然有余温,天亮那一会儿都懒怠地不想起来。
“葵花籽,生的,”芳芳把一大盘瓜子推过来,道:“能吃得惯吗?”
“能,”张昭华道:“生瓜子营养价值高,还不上火,不过你也不要天天吃,你没照镜子看看吗,牙齿都坑坑洼洼地啦!”
说着她把从家里拿过来的布包丢过去:“里面是晒干的野菊花,当时摘了你说没有精力晒,我给晒好了,你拿去填枕芯吧!”
芳芳惊喜地打开一看,果然是已经干透了的菊花,她拾起一颗问道:“能吃吗?”
“能泡水,”张昭华道:“这东西刚摘回来的时候,菊花堆常会有小虫子出现,我娘看不下去,全都用水淘了一遍之后才晒的。你可以分出来一点泡水喝,剩下还有许多填枕芯最好。”
“回头让俺娘扯了枕芯缝进去,”芳芳把菊花收好,道:“你说你怎么这么灵巧呢,明明咱们吃用的都差不多,可你就是过得精贵!”
“什么精贵,”张昭华好笑道:“在茶麸饼上套个袋子就是精贵了,枕头里多塞一点野菊花就是精贵了?你是没见过真正精贵的人!”
“真正精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