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昭华和高炽赶到宗人府的时候,她就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宗人府这个地方,就是审判宗亲的地方,皇室之人有罪,就会在宗人府中审讯并判决他的罪名,为什么皇帝会要他们来宗人府而不是去诸王馆,这就让她不由得心悸起来。
果然随后纪纲一条条的证据,全都指向了东宫。
“这些证据,”宁国公主发话道:“不足以证明东宫投毒,纪大人,你还有其他证据吗?”
纪纲指头微微动了两下,张昭华看得清楚,她知道之前不过是说明所有的怀疑,这些怀疑也只是怀疑而已,而接下来,恐怕就是“实锤”了。
“太子殿下所用的,治疗足疾的药物之中,”纪纲慢慢道:“有一味砒霜,是目前最有可能的毒源。臣之所以这么说,因为臣拿到了东宫这个月最后一包洗浴药,经过查证,里面没有砒霜。”
这一包药是纪纲拿走的,他大张旗鼓地请了太医验看,直到今天才说了结果,打得张昭华和高炽几乎措手不及。
“怎么可能?”张昭华和高炽全都呆住了。
皇帝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们,辨别他们表情的真伪——而张昭华和高炽的确是惊讶到无以复加。张昭华摇头道:“不可能,除非一开始,太医院的草药就给错了。”
纪纲就出示太医院的记录,张昭华看了眼袋子中的草药,微微放下了心:“草药并不是领回来配制,而是由太医院的太医们调配好了给我们。砒霜是粉末,它洒进去之后,再要挑出来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而且纪纲所说的没有砒霜,是指一丁点都检查不出来,一个人不可能本事大到将所有的砒霜粉末从草药中挑出来——所以这一包草药,是根本就没有放砒霜进去。而调配草药的太医言之凿凿他放了砒霜进去,所以张昭华推断这一包草药应该是被调换了。
这是一个相当令人迷惑的推论,有人在明目张胆地混淆视听。
将有毒的换成了没毒的,这一招一反常态——没毒的换成有毒的,可以说是栽赃;这一手该如何说?欲盖弥彰吗?
“有人心虚,”永平忽然道:“连足浴药物之中的砒霜都给藏了起来。”
“宫中只有春和宫用砒霜,”张昭华直截了当道:“人尽皆知,我藏它岂不是欲盖弥彰?”
“既然这砒霜成疑,”纪纲就道:“臣便要提审太子殿下身边的菊生、梅生和王安三个,还请殿下勿怪。”
张昭华心中“咯噔”一声,这才是纪纲的目的,或者正中了幕后之人的算计之中。纪纲之前的审讯,并不能提审梅生几个,他只能提审和金花有过接触的,和桂花糕有过接触的人,这些人中并不包括菊生梅生这几个贴身伺候高炽的宫人。
但现在,因为砒霜这个问题,纪纲就有理由问讯高炽身边的人了。
“好算计,好算计!”张昭华心中大震,她直觉纪纲提审这三人,会审出相当不好的事情。
但是她没有一点办法阻挠,现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细微的神情或者动作,都会被审视,被推敲。
“还有一个证据,臣也是相当不解。”纪纲一挥手,他的手下端了一个托盘上来。
托盘上托了一个子母口凹底,拱圆形盖,盖顶中心饰八瓣菊花的妆粉盒,也就是装着妆粉的盒子,这个东西是金花藏毒的地方,砒霜这东西,看着和妆粉非常相似。
“这个妆粉盒,”纪纲发问道:“底部有一个印记,写着庆元两个字,这是庆元银楼的妆粉——太子妃,您看是不是?”
张昭华将东西拿在手上,仔细看了,不得不承认道:“是我二哥的庆元银楼出来的东西。”
庆元号如今发展成了一个多元产业,不仅是钱店、钱庄,还有银楼这样的化妆品的生产销售,并且吞并了苏州最大的妆粉制造商,所以张昭华手上这个仿宋妆粉盒子,有一个庆元号独有的商标,而且有独特的鉴定方式。
在坐的人不由得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又一条证据指向了东宫。
“张氏,”皇帝发话道:“你有何话说?”
张昭华这一次却放松了许多:“父皇有所不知,庆元银楼之所以做大了生意,因为和其他银楼相比,有许多个不同寻常的地方。因为庆元银楼的化妆品卖得太好,所以有许多仿造者,所以从去年开始,银楼便不走低端道路,而是开始面向达官显贵之家销售,意思就是,这东西,是个奢侈品,一般人买不起。”
“十文钱一盒的妆粉,是米粉做的,”张昭华道:“五十文一盒的,是铅粉。一百文一盒的,是滑石和蚌粉、蜡脂做出来的,京城原先卖得好的用白色茉莉花仁提炼而成的妆粉,价值三百文。而这一盒庆元银楼的妆粉,里面因为多用了十颗拇指甲盖大小的珍珠,它的价格是两贯。”
两贯是一个普通宫女用得起的吗?
“有没有可能,是贵人赏赐给她的?”赵王妃问道。
“这就要和大家说一下庆元银楼一个独特的销售模式,”张昭华道:“银楼在卖一贯价钱以上的化妆品的时候,会做一个登记,将这位夫人的姓氏、住址记录下来,若是她下一次还来买,便可以给她一定的优惠。我想这盒妆粉,符合这个规定。”
“而且这东西是早春新品,”张昭华道:“也就是今春刚刚出现的,我想卖出去的应该不多,不论是苏州总店,还是京城的店里,应该很容易查出来是谁买了。”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