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又一次会审,当薛均将验尸官并仵作的联合报告当庭诵读的时候,本以为要宣判结案的众人全都惊得目瞪口呆,心里只有一个反应,那就是——这案子居然还有内幕,而且还是惊天内幕!
“这验尸报告,”众人议论纷纷道:“真的吗?”
薛均一拍桌子,道:“这是刑部、大理寺并我应天府共计一十四名仵作联合出具的验尸报告,他们都愿意为此承担责任,难道还是假的不成?”
“不对啊,”太常寺卿眯着眼睛看了手中传阅过来的报告,指着其中一句话道:“这一处存疑——左下第七根肋骨裂缝,尚不能确定系旧伤,或为锦衣卫刑讯所致,这并不确定啊!”
“大人往后面看,”薛禄道:“他们之前验尸的时候,的确不能确定,但是三日之前,有一位经验丰富的仵作,本官专门从江浙布政使司衙门提调过来勘验的刘铁手,已然确定这是刑讯所伤。”
刘铁手本名自然不会叫这个,因为他一双手出神入化,勘验尸体,几乎没有出错过,之前在刑部参与过无数大案,之后告老还乡去了,但是教出了无数人才,刑部和大理寺的仵作,几乎都是他带出来的。要是放在后世,差不多就是最高检首席法医了。
刘铁手上堂来,就说了他的勘验方法:“骨裂处也会生痂,称为骨痂……有红色的肉芽,深入骨缝之中,若不仔细勘验,便不能发现……而此骨上被打处,并无血晕色,而且以其碎裂纹路看,其断裂并不均衡,即施力方向来源并不均一,乃是多处施力的结果,与‘抽肋’迥然不同,而小人之所以敢担保,也是因为之前见过一起用了琵琶刑的断肋,与此几乎一样。”
他说得有理有据,且这些部堂之中,有些人也是知道刘铁手的,当即便道:“所以这是锦衣卫的琵琶刑所致?不是说,这是都察院的人,持都察院的公文吗?为何会有锦衣卫?薛大人,你要给我们一个解释啊。”
薛均道:“我不能给你们解释,现在这涉案的六个人,来无影去无踪,持有都察院的公文,都察院上下搜遍了都找不到,难道锦衣卫里,就能找到吗?”
众人都望向沉默不语的陈瑛,薛均也道:“陈大人,你之前矢口否认自己派人来到大理寺监牢,本官命人搜查了你院上下,的确也没有任何发现。现在这案情又出现了新的情况,那闯入大牢的人,很有可能和锦衣卫有关,或许是冒充都察院的锦衣卫,又或者是冒充都察院,栽赃锦衣卫的第三方,陈大人,你有何想说的呢?”
陈瑛还是没有说话,似乎变成了一个泥塑之人。
薛均忽然厉声呵斥道:“陈瑛!你真是嚣张至极!肆无忌惮至极!你仗着没有证据了,就能为所欲为,遮瞒真相吗!你无非是确信,皇上会保你这一场——但要是皇上知道你和锦衣卫勾结串联了,你还能全身而退吗!”
他说着就站起来,对一旁的王安和亦失哈道:“请公公回去禀明太子,左都御史陈瑛与锦衣卫内外勾结,图谋不轨。”
薛均冷哼了一声道:“本官也会上本,向皇上奏明情况的。”
“薛均!”陈瑛怒道:“你不要含血喷人,本官几时与锦衣卫勾结来着!”锦衣卫是皇上的自留地,别看陈瑛和纪纲之前合作地很愉快,但是他是绝不会明面承认自己和纪纲的合作关系,不扯名声,如果皇上觉得他们是勾结了,他可就是掉脑袋的大罪了。
薛均这一次全无客气,一拍惊堂木,寸步不让道:“不是勾结的话,那锦衣卫为什么会混在都察院所派人手之中?怎能凭你一语便随意差遣,帮你又打又杀?告诉我到底是你大还是皇上大?”
陈瑛不说话,薛均又喝了一声,他才道:“自然是皇上大。”
“锦衣卫向来忠于皇上,只听皇上一人的话,”薛均道:“什么时候起,连左都御史都能对之呼来喝去,随意差遣了?皇上命锦衣卫勘察此案了吗?皇上命锦衣卫审理李贞叶转了吗?皇上命锦衣卫将之酷刑拷掠致死了吗?诏书在哪儿!既然没有,锦衣卫为何因你一言,就违背圣意?这还叫没有勾结,不知皇上会不会信!百官会不会信!”
陈瑛额头冒出汗来,脸上也终于变了颜色,他环视着公堂之上神色各异、屏息凝神的众人,露出了灰心和决绝的神色,他紧盯着薛均道:“好,好手段!我看你薛均当真是厉害,这是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啊!既然你那么想知道真相,那就问吧!”
他的声调陡然提高,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薛均心中一震,知道终于打破了陈瑛的防线,立刻喝问道:“你是否派了人手,持都察院公文并密信,叫大理寺丞陈俊、杨车舒开了监牢!”
“我没有,”陈瑛摇头道:“非我指使。”
“那是何人?”海瑞追问道:“不要说‘自作主张’这种鬼话!”
“那人就是……”陈瑛望着众人,一字一句道:“锦衣卫指挥使纪纲,这下薛大人满意了吧!”
那一直奋笔疾书的书记和书办两个,只以为见了最大的场面了,如今才知道什么叫真的骇人听闻,竟吓得颤颤巍巍从座椅上起立,用袖子擦擦糊住眼的汗水,可怜巴巴地望着薛均:“大、大人,这个小的实在不敢记。”
这次玩得太大,六部的高官没法看戏,礼部尚书李至刚并吕震异口同声道:“薛大人,这样审不行啊。”
薛均已经被陈瑛激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