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昭华和高炽坐在饭桌上,听着太孙说起解缙的事情。
太孙当然不会直着说解缙如何如何了,他是好几日的不好好写字,终于引得皇上问起来,说他的字越来越难看了,太孙就先瞎抵赖一气,引得皇上又气又笑,骂了几句,太孙抵赖不过了,就承认自己最近的确是不好好练书了,不过具体原因还是要怪在皇帝身上。太孙说原来的中书舍人梁潜、王琏、夏昺都不在了,内阁的胡广太忙,解缙又下了狱,谁给他字帖让他练字呢?
皇帝原先还笑眯眯听着,听到解缙两个字就渐渐消失了笑容,只是道:“朕这里还有一些沈度的字帖,你拿去好好练习,不要再偷懒不肯练字了。”
“这就完了?”高炽道。
“就完了,”太孙手一摊道:“别的什么也没说,也不提解缙,不知道皇爷爷是怎么想的。”
“什么都不说,就是最好了,这本身就说明到了皇上的态度,”张昭华却松了口气,给父子俩夹了几道菜,道:“皇上不想让解缙死,却也不想让他出狱,总归给他的教训不够,给咱们东宫的教训也不够。这再过几个月昌平陵寝修建好了,皇上就又要北巡了,届时东宫还是要监国,只要这一次的监国事宜上,循规蹈矩不出差错,等皇上回来,解缙他们也就差不多能放出来了。”
那边寿哥儿坐的不踏实,手舞足蹈地想要吃一盘肘子,玉姐儿就坐在他旁边,给他一片片喂了,看得太孙笑道:“还是玉姐儿会疼人!我也吃不上那肘子,你也疼一疼我罢!”
玉姐儿又羞又恼,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明明白白就是怨太孙说了这样没有分寸的话,太孙说出这样的话来,即时也悔了,然而张昭华先指着他道:“你也是寿哥儿这样的四五岁的孩童,抢着要吃食!那就把一盘子肘子都给你,叫你都吃了!”
高炽却微微皱了眉头,看着有些尴尬的太孙,和低着头不说话的玉姐儿,过了一会儿却又微微叹了口气,敲了敲筷子,叫张昭华给他盛了一碗汤。
然而这顿饭还没有吃完,却忽然听到一些喧哗的声音,派人去看,好一会儿才回来,说是朝鲜贡女黄氏宫里,似乎乱糟糟的,宫正司的人好像在搜检还是如何,反正往外头在搬东西,具体还不太清楚。
张昭华知道这应该是事发了,她不动声色道:“总不会是又盗库了吧,这次难道宫正司不肯随便结果了?朝鲜来的贡女就是事儿多,一刻没有消停的时候。”
而黄氏的宫中,黄氏已经被几个嬷嬷拖去检查身体了,而整个宫中箱柜一齐翻倒了,镜奁、妆盒、衾袱、衣包之物一齐打开,一样一样翻看着。
不一会儿就有人拿了一样东西道:“尚宫,搜到了!”
李尚宫仔细验看过无疑,又道:“再搜,看还有何同样标记的东西,一个都不要放过!”
这一次查验地明显细致,什么里衣里裤、睡鞋一并都抖落出来,却也没有其他显眼的东西,不过李尚宫手中的东西已经不得了了,她半分不敢怠慢,急忙去了皇帝所在的体仁阁之中,将东西交给了皇帝看。
“是这个东西吗?”皇帝问道。
吕贾一看果然是她之前见到的那一个,就连连点头道:“是这个,是这个!这上面有个‘金’字,是金德章的东西,也是他和黄氏定情之物,这是黄氏亲口说的!”
吕贾的话,让皇帝露出了明显的愤怒之色,然而很快,为黄氏验身的几个稳婆并老嬷嬷就回禀道:“黄氏确非处子。”
皇帝发出了狮子般的咆哮,他很久都没有过这般被侮辱的感觉了:“贱人!***!一时也离不得汉子,朕就让她每一日夜二十馀条汉子看守着,生子令做小龟子,生女都做娼妇!”
皇帝发了真火,这案子他也不叫纪纲、马云审讯,令把黄氏并使女、遣去朝鲜的宦官全都拘了来,他亲自审问。
吕贾自己先说了:“奴以黄氏为朝鲜人,奴自己也是朝鲜出身,自黄氏来了宫廷之中,就和她交好,给她说了这般那般的事,我俩人见着亲切,总也说些私话,奴问她有没有从家乡带来的玩物,扇子、梳子,并非大明没有,而因是朝鲜带过来的,奴要这东西,就算是见了父母家乡了……”
据吕贾说,黄氏倒也体谅她想念家乡,开了首饰匣子让她自己挑选东西,吕贾自然不会真的将黄氏的东西拿走,说实话,吕贾的首饰妆奁比黄氏从朝鲜带来的丰厚多了,她只是挑了个不起眼的梳子罢了,然而这梳子黄氏却不肯给她,吞吞吐吐说什么是家人的馈赠。
既如此,吕贾自然不好再要了,但是黄氏似乎有点受惊,很快将匣子收了起来,吕贾当时不知道是为什么,后面她不小心听到了黄氏身边的使女说私话,说黄氏的梳子是她姐夫金德章送的,两个人私通已久,黄氏甚至还堕过胎——
皇帝从太医院召来太医,让即刻为黄氏诊脉,看是否堕过胎,而他开始拷问黄氏从朝鲜带来的六个使女,这六个人全都矢口否认,皇帝发怒就让把一个拖到殿前,当场杖毙了,血溅半尺,吓得殿中惊叫连连,有如怨鬼地狱一般。
宫廷的宦官宫人规矩严格,即使如此,也低着头一声不吭,唯有朝鲜的宫人使女吓得肆无忌惮地嚎叫,皇帝再问的时候,她们一个个招认地飞快。
“她、她私通——私通金德章!”一个使女吓得涕泪横流:“黄氏腹胀如鼓,是和金德章私通,有了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