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余下的话全都憋在了喉咙里,因为她忽然看到杨士奇的眼睑动了一下,她顿时道:“夫君,你怎么喝得这么烂醉了!”
她一边装模作样地打水给杨士奇手脸擦洗,一边又叫含冬泡茶解酒,嘴上还念叨:“当着朝廷的官儿,就有许多应酬,如今跑到这这贼巢穴来了,你也能喝成这样!”
杨士奇不由得从嘴里发出了一声低沉含混的声音,张昭华肚子快要笑破了,暗自佩服他演技精湛一丝不苟。见他茶也喝了,却依然不醒,张昭华就道:“含冬,今晚上咱们两个睡,你家老爷喝得这般大,半夜吐了,你也不要管,让他自己难受罢,以后看他还能不能天天喝?”
张昭华熄了灯之后过了许久,她几乎都要睡着了,一片寂静之声中,才听得房梁之上似乎有轻微地响动了一声,随即就只剩西风之声了。
她顿时清醒过来,而随即看到杨士奇也从对面的床榻上跳了下来。
“怎么样?”张昭华抓了一件衣服披上,慢慢摸索了过去。她的脚踝仍然剧痛,她估计是骨裂了,但是现在没有办法看病。
杨士奇眼睛还是有些不能周转,不过明显听到了她的吸气声,便道:“人走了——你若是不能行走的话,踝骨怕是伤得重了,要想办法寻得医士来看才行。”
“他们这里有医士吗?”张昭华把裤脚提起来,伸在月光底下一看,只见脚踝肿的跟馒头似的,上面还有一圈红色,像是盖了戳一样。
杨士奇就道:“明日我就去找。明日我就要去董彦杲手底下效力了,我今晚酒席上,是答应了他的招揽的,但他——明显是不放心我,派人来监视。”
“这一关混不过了,”张昭华就道:“他若是每晚都来听,便知道我们不在同一张床上,早晚要怀疑了!你要尽快打消他的疑虑,咱们也要尽快逃出这个地方才行!”
杨士奇点点头,道:“宾鸿狡诈,董彦杲多疑,还有一个佛母,据说神通广大无所不知,今天还没有见到,这虎穴狼窝之地,是要万分小心。”
杨士奇在今天的酒席上,得了几个重要的消息,一个是白莲教在山东虽然势大,但是其实是顶着宗教的松散联盟,也就是说,这些教徒其实有不同的统属,只不过都尊崇青州的佛母罢了。大小统领都是各自为战,抢夺地盘罢了。
“这样的组织还能成事,可见是山东到了民心怨愤的地步,而不是其他什么原因。”张昭华道:“佛母是什么来头,为何大小教众都尊她呢?”
杨士奇还没有打听地这么广泛详细,他道:“她的来历还要慢慢打听,不过我已经听说,湖南的情况比山东还要遭了,据说就这两日时间,似乎已经拿下了长沙。”
“长沙这么快就沦陷了?”谨身殿中,高炽焦急地踱步起来:“那可是布政使司衙门所在地方,谷王叔也在长沙呢!”
三个省的叛乱发展迅疾,但是以湖南最为深重,省府沦陷,则各地军政机关都会瘫痪。
“事急矣!”黄淮道:“需要尽快派人镇压叛乱!”
高炽点头道:“谁人可遣?”
“丰城侯李彬,”黄淮道:“是善于用兵的老将,可以倚赖,请殿下速速将之派往湖南。”
高炽道:“湖南去了李彬,山东、河南该派谁去?”
“殿下就不用忧虑了,”黄淮就道:“臣估计皇上那里,会派遣老将的。”
皇上只是去了北京巡视陵寝事宜,身边随侍的文臣武将众多,况且山东河南又是心腹之地,皇上一定会亲自派人镇压的。黄淮的建议是有道理的,但是高炽却犹豫不决,因为张昭华此时就在山东,早就音讯不通十几天了,谁也不知道她现在的安危情况。
高炽道:“山东都指挥使刘忠,在朝廷大军还没有抵达山东之前,总也要抵抗的吧,你看他一封封急报送过来,只说叛军势大,只能坚守济南不出——这些逆贼还没有攻到济南吧?”
“无非是贪生怕死罢了,”黄淮道:“殿下可强令他出城,同时令备倭海上的陈瑄率舟师抵达山东,协同作战。”
高炽的敕令很快抵达山东,接到敕令的按察使刘本急匆匆赶往布政使司,然而他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看到缓步而来的布政使储延,“储大人啊,你怎么现在才出来!太子的敕谕到了,叫咱们山东尽快平息叛乱啊!”
储延接过敕令看了一遍,不急不缓道:“知道了,刘大人,这个事恐怕还真急不得。”
“急不得?”刘本此时简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山东白莲教暴动,各县告急,大堤被炸,是谁之过?朝廷追究下来,你我罪责难消!”
“刘大人啊,”储延道:“你也知道本官出身岁贡,未做官前曾经周游齐鲁,深知山东各地弥勒教的传播影响。这一次弥勒教反叛,是因为民风未息,加上饥民日众,如今已成汹汹势。唉,前世不修,今生做官山东。你我既不能替朝廷如数交上赋役,还要依靠朝廷发放赈济,已是赧然。此时若是雪上加霜,岂不是更加羞愧?”
“雪上加霜?”刘本糊涂道:“敕令你我协助都指挥使刘忠平息叛乱,怎么叫雪上加霜呢?”
“朝廷怎么看待这一次叛乱,”储延哼了一声:“官逼民反。天知道是不是我们逼的。但是这一次,若是限制太过,则此叛乱,会更加激变。刘大人啊,想想梁山泊,这样一群神通广大的人,最后还不是被朝廷给招安了?屡次征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