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乃春屋内。
贾海子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乃春开口问他:“你的机缘至今仍无定向么?”
贾海子道:“只有一丝感应,但十分模糊,具体在青羊镇哪个方位,还无法判定。”
顾乃春面沉如水:“莫着急,你且在这镇子里四处走走,说不定到了哪一处,机缘感应便会强一些。”
贾海子苦笑道:“我只怕自己明目张胆地去找机缘,不知什么时候,便被魏不二神不知鬼不觉地抽冷子干掉。”
“在我眼皮底下犯事,他岂有这个胆子?放心罢,我在他身上留了一道灵气标记。不论他去哪里,我都可以察见。”
顾乃春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又问道:
“你们之间的过节,可有宛转的余地?”
贾海子心中冷笑:“师傅你好不糊涂,我们两个拼到这般地步,早就不能活在一个人世间,更莫说他已经成了通灵境修士,随时可以置我于死地。”
但脸上却满是懊悔,叹道:“如果可以,我倒是愿意与他一泯恩仇。可生死之仇既结,我如何能放心得下?便算是他答应与我重归于好,待我去了西北,兵荒马乱,杀机四伏,您如何能相信他一定不会出手?换位而论,如果有一天,我可以轻而易举干掉他,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机会的。”
顾乃春面色沉沉,心中暗自思量着。
在贾海子的身上,他已投入太多心血,倾尽自己的全力。现今,贾海子也是自己门下,大道前程最为敞亮,最有可能突破天人境的弟子。
倘若贾海子因为可以预知的生死之仇离去,那可真的要后悔莫及、肝肠寸断了。
至于魏不二,虽然心性不差,但既不能为己所用,又对贾海子虎视眈眈,那便只能道一声可惜了。
斩草除根,拔离后患,绝不能有半点心慈手软。
转头再看贾海子,他的目光虽是严厉,心中却是颇为欣慰。
自从傀蜮谷遭遇挫折之后,这原本晃头晃脑的徒弟便愈加成熟稳重,往日轻浮的脾性一扫而去,不论是修炼肯下苦功,还是待人处事,皆有很大长进。
心中暗道:“人总要经历挫折,才能有所成长。他往昔是犯了大错,但若能改过自新,洗心革面,日后终成大道,反倒将坏事变成了好事啊。”也不枉自己为他的大道前程百般经营,为他的生死存亡跑前跑后。
想到这里,忽而下定决心:“魏不二这小子,未免也太不识抬举。既然要杀,就干净利落一点。免得人死前心累遭罪,便算是仁至义尽。”
……
不二努力回忆“祸至心灵”幻境中那一幕,似乎在二人丧命之处,一张阴沉沉地面庞冷冷地注视着自己。
但这面庞隐在黑暗中阴影之中,却是不大看得清了。
他艰难地从回忆中拔离,感觉手心里又捏了一把冷汗。
按照幻境的提示,自己死亡的时间地点恐怕都已经改变。
心中暗自推测,许是因为自己知道杀机将要从何而来,便打定主意尽量不在屋内久待,竟然改变了顾乃春杀人灭口的轨迹。
甚至,连木晚枫也要陪着自己一起送了命。
“顾乃春跟你怎么说的。”恍惚之间,木晚枫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自己的身后,轻声问道。
不二稍稍歇缓了呼吸:“回去再说罢。”
说来也离谱,这般一折腾,先前要命的屋子,暂时反而成了安全所在。
待二人回到屋中,不二便将方才顾乃春与自己的对话告诉了木晚枫。
木晚枫气道:“你怎么般傻?姑且先答应他也好,总归活了命才有以后啊。”
便劝不二再回去找顾乃春,现在回心转意应该还来得及。
魏不二摇了摇头,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大抵道了出来,又说:“让我转投在他门下,还不如现在便杀了我。更何况,我既然已有所防备,岂能叫他轻易得逞?”
木晚枫当真是气坏了:“苦舟院有什么好的?虽说你落难之时,受了他们的好处,便要连命一起赔了去?等你日后飞黄腾达,再行回报也不迟吧?”
“再说,顾乃春当时不愿将你收入门下,那也是合情合理,你一个小小的扫院杂役,资质又稀烂,还没有半点自知之明,云隐宗哪一位院主愿意收你来着?”
“大丈夫能屈能伸,能咽能忍。古往今来,受胯下之辱而后成大事的还曾少过?你当初厚着脸皮去各院跪着求着拜师的勇气哪里去了?怎么现今过了这么多年,越活越不开窍了?”
她越说越气,非要拉着不二回去。
魏不二听得脸色阴晴不定,心中叹了一声:“叫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当初还是扫院杂役的时候,求师拜院像条狗倒也罢了;刚刚成为开门境修士,谁也嫌弃地不待见倒也罢了;怎么现今成了通灵境弟子,还要受这等窝囊气啊!还要百般不愿地拜在曾经狠狠折辱过自己的人的门下,夹着尾巴地做他的徒弟吗?
他越想越难受,越想越是心念不畅,想自己活了六十多岁,千辛万苦地修行大道,百折不挠地前行,就是为了越活越窝囊,越活越受气,就是为了今日聪明开窍,开这等窝囊受气的混蛋窍么?
退一步讲,便是今日委曲求全地屈服了,日后哪里有脸去见苦舟院的师兄弟?再往后的大道修行怎么办?心里梗着这一根带着屈辱的刺,如何能安心跟着他修行?心障越积越厚,只怕离走火入魔的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