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用眼神向古有生示意,让他跟上去,盯着蟒蚺的去向,以防他走丢在森林里。
“遵命。”古有生毫不犹豫地应下。
老实说,他非常憎恶蟒蚺,但对于岁月的命令却向来毫无怨意地执行。
这是他生存下来的重要资本——按照那些“外来者”的说法,总有一天,岁月会成为角族人的王。
说完遵命两个字,古有生很快遁向蟒蚺消失的方向。
岁月当然知道斯温在哪里。陆盈在最后一刻卷走斯温的举动被她看得清清楚楚。
但现在还能说什么。
总不可能返回镇魂塔,跟“无所不知”的陆盈讨要斯温的尸体。
没能守住斯温的尸体,固然让她悲痛之极。
但此刻却有另一种更为深刻尖锐的情绪笼罩着她。
就在刚才陆盈出现并放任她们离去的时候,岁月忽然想到了一种令她深感不寒而栗的可能性,以及由这种可能性衍生出的种种结果——
如果从一开始,陆盈就知道自己这些人的目的。
如果,陆盈从始至终都在极高之处,俯视着她们的一举一动。
如果,陆盈根本就是打算成全她们劫走蛮司卫的计划。
那么,一切都将变成另一种模样。很多事情也不再是她所以为的那一般。
比如,她曾以为,自己对灾难的感应,数次将族人从危险中拯救出来。
但事实上,自从来到镇魂塔一带开始布局以后,她从未感应到接近于生死一线的危机——这太不寻常了,会不会就是陆盈有意控制的结果。
或许,这个可怕的女人一面在小心翼翼地控制危险的程度和次数,避免引起自己的警觉,另一面还在角族人面临真正危险的时候,不惜亲自出手,帮她们度过难关——用心之深,难以推测。
再比如,斯温燃烧生命而遮掩的天机,在陆盈眼中,很有可能根本就是个笑话。
而自己在镇魂塔中安插了几个关键暗线,安插的过程之所以会如此顺利,之后又从未暴露,很有可能也是陆盈在暗中帮忙。
此外,还有很多很多的怪异之事。
一想到这些可能性,岁月就觉得头皮发麻,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倘若退回到片刻之前,她多半不会生出这个念头。
但现在回头想一想,这些都是极有可能存在的事实。
岁月曾听闻,陆盈的全知大道,因蛮司卫而出现了瑕疵。
人族有句老话——心病终须心药治,解铃还须系铃人。
陆盈的全知大道,问题出在蛮司卫身上。
那么修补大道,弥补瑕疵的关键多半就在蛮司卫身上。
多年之前,她将蛮司卫亲手送入镇魂塔,亲自关押。
临到终了,她再亲手助他逃脱牢笼,是否可以算作一次完整的心境修补之路。
不管蛮司卫觉得如何,陆盈做完这件事之后,心中也许再无愧疚之情。
这样一来,她故意放走蛮司卫的动机已经十分充分。
除了以上诸事,岁月心中还有几个想不明白的问题:一,陆盈如何瞒住了同为悟道境镇守刑南路,为劫狱计划保驾护航的。
二,私自放走蛮司卫的罪行如此严重,陆盈如何承担?
三,听古有生说,在魔芋花绽放之夜,恐惧魔也从牢狱中逃了出来,这件事与陆盈有什么关系。
四,欲姑和五阴散人之前通过暗线,答应与自己一方合作,但从塔中逃出来之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是不是也被陆盈算计其中。
五,陆盈带走斯温的尸首,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
疑惑太多了,陆盈不由自主地逐一梳理,推测。
“走罢。”蛮司卫却忽然开口说道,“这里并不安全。”
岁月转头,从蛮司卫的眼中看到了失落、坚毅、无畏等等诸多复杂的情绪。
“也许,陆盈……”
岁月开口说道,她想把自己的推测说出来。或许这很残酷,但可以派上大用处。
“真相已经不再重要,”
蛮斯卫摇了摇头,“我们的目的已经实现,她想要的也得到了。斯温又不可能死而复生,再追究真相没有实际意义。”
“或许,”岁月犹豫了一下,“人族中某些大人物,需要这样的真相。”
她还有一句话没有讲出来——这样的真相,也许可以致陆盈于死地。
蛮斯卫坚定地摇了摇头,“我和她的恩怨,终将由我们两个亲自了断。我绝不会假手他人,否则铸成心魔,修行就会永远止步于此。”
说着,他转过身,向着遥远的镇魂塔望去,北方的天空在云雾迷蒙中灰的惨淡,“陆盈一定算准了这一点,才会安心将我放走罢。”
事实上,不论是往日的“深情厚谊”,还是陆盈带给他的巨大耻辱和痛苦,都无法借由别人的手去还报。
在镇角塔中被关押的无数个不眠不休的日日夜夜里,最痛苦、最难熬的绝不是人族诸般大阵对肉躯的折磨。
也不是看似无穷无尽的时间流逝。
而是要接受心爱之人在自己怀中捅出无比坚定的一刀这个真相的过程。
他无数次为陆盈找到背叛自己的合理借口,又无数次亲手推翻,在内心无穷无尽的煎熬和考验下,对陆盈的恨意终于聚沙成塔,聚石成山,在他内心深处立下一座无论如何誓要亲手推倒的墓碑。
“我只是随口说说。”
岁月默声半晌,也只好回道:“以陆盈的手段,恐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