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六月十五,月半,望日。
一轮圆月早早的就挂在了东天。连日的晴和将她烘烤得有些泛黄,在似絮如绢般的朵朵浮云簇拥下,冉冉上升,越升越高也越来越亮,渐渐的金黄褪尽,皎如银盆。星星稀暗,东一颗西一点,仿佛是银盆里不经意间溅出的水珠,杂乱在深蓝的天幕上。
山水树木都笼上了一层薄雾,明明暗暗,层次分明。已然荒芜了的山道许多地方已经无迹可寻,好才有孙老头做向导,我们一行四人,加上他的那条大黄狗,总算是从荆棘荒草之中钻了出来,微微喘息着站在了胡家冲大院子的门口。
月光再亮也是月光,景物朦胧模糊,荒凉的大院犹如覆了一层轻纱,有荧火虫和着虫鸣在院内流窜,幽深的后院时不时突兀而起的夜枭叫声格外刺耳,阴森森的让人遍体生寒。
耷拉着舌头呼呼喘息的大黄狗双耳竖立,在门口边不安的走动着,不时的对着院内低声咆哮。孙老头喝斥不住,扭头对酒癫子说道:“这院里有罗嗦(注,俗语,指不干净的东西,邪物)”
这根本毋需说,任谁都感觉得到。这院内怨气纠结,没有名堂才是怪事。我指着倒塌了的正房说道:“就那儿,差一点就把我报销在里面,大家都得小心点。”。
孙老头拧亮手电照了照说道:“这地方出了名,是得多加小心。”
捡徕呵呵的咧嘴笑着,满不在乎的走进院内,取下背篓放在脚边,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掏出旱烟,自顾自的卷了个小喇叭筒,叼在嘴上嗞嗞的抽着,辛辣的烟味弥漫开来。
这家伙学会了抽烟,时不时的要卷个喇叭吹上几口,也不知是谁给他的烟叶。
孙老头看着那垮塌的残垣断壁说道:“想不到这几间正屋真的就倒了。当年这座大院可是我们这里最大最好的,我来过不少回,转眼二十年过去了,物似人非呀……”
酒癫子摸出小酒壶,仰头抿了几口,目光四下巡睃,跟在孙老头后面高声呤唱着:“山空水空田土空,爷空娘空夫妻空,金空银空屋宇空,名空利空子女空,空手来呀空手去,人生到头一场空……唉,当年胡老爷子名气确实不少,我看过他演的木连戏,那叉放的又准又狠,如今想来还犹如昨天。可惜呀,就这样一个人物,竟然不明不白的消失得连个囫囵尸体都找不到,空留下这座大院成了妖邪横行的蛇鼠窝,想起来真正恓惶。胡老爷子呀,您老若泉下有知,就助我们抓住妖狐为您报仇雪恨吧。”
话音才落,平地里升起一股旋风,呼呼声中树木摆动,蒿草摇曳,一阵寒意沁过肌肤。我随手掏出一张符箓,迎风烧化在院门口。
胡家冲这座废院是我们找寻妖狐的第一站,那一夜的遭遇令我记忆犹新。这二天我反复思考,自己那天从水库边一路穿过猫儿岭,最后到了胡家冲,都是妖狐诱惑所致,我预感在这个诡异的院子里我们必有所获,这才决定先来胡家冲,从这里开始找寻妖狐。
和二天前我又累又饿浑身带伤的狼狈样完全不同,这次我们是有备而来。
前天一大早我从阳东车站坐汽车往回赶,十点多钟到的三拱桥。骑上存放在畜牧站的单车,到家刚好吃中饭。下午我找到队长刘老满为捡徕请假,请队上这几天另外安排人放牛。傍晚时分去到涧水冲秘洞找大黄小黄,扑了个空。毕竟它们不是家养的,它们不止涧水冲这一个巢穴,它们找我容易,我找它们就得凭运气,希望它们感受到我的气息,夜里去找我。可惜那夜它们没露面,我不甘心,昨天早上又去了一次涧水冲,谢天谢地,总算是逮住了它们。早饭后带着捡徕和岩鹰出发,先到了三拱桥,在伍先生庙里引出鬼畜癞蛤蟆,下午四点多钟才赶到了县城。
医院里胖子睡多醒少,胡阿姨心急如焚,我安慰了她一阵,叫上酒癫子,即时动身,赶往胜利大队孙老头家。
我们带着的这几个家伙,实在不适合留宿医院,更何况今天是农历六月十五日,民间历来就有初一十五烧香礼佛敬鬼神之说,并有许多的忌讳,对于从事我们这一行的人来说,这更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天上日为阳月是阴;一天之间,白昼为阳夜为阴,子夜阴阳交替之时为最,极阴;一月之间,月头为阳,月尾为阴,上弦月升早,为阳,下弦月升迟,为阴。初一日月亮和太阳黄经相等,称为朔日,这一天月亮处于日、地之间,和太阳几乎同时起落,所以时夜无月,为一月之始。十五日这一天,月、日、地几乎成一直线,看起来自然最圆。是故月半月盈,阴阳交替,盈极亏始,最为阴盛阳衰。是阴邪之物最为活跃的时刻。譬如狐、鼠拜月,惟有在此夜子时。
今夜恰是六月十五,妖狐肯定会出来,它绝不会放弃一月一次的修炼机会,只是地点会极为隐蔽,时间也比较短暂,但无论如何,这都是找寻和擒获它的最佳时机,绝对不能错过。
孙老头热情的接待了我们,有点奇怪我们为何每人都背着背篓。我告诉他那里面是一只岩鹰一只哈蟆和二只黄鼠狠。他听后虽然惊诧,却也没多问,只是不住的去睃坐在门槛上逗着大黄狗的捡徕。
不说不笑,光看表面,现在的捡徕还算正常。关伯娘不在,母亲承担了照看他的责任,衣服脏了就会让他换下来帮他洗干净,头发长了会叫人帮他剃,只是胡子有点长,他平时不会刮,随着头发一样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