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大山看了看自己碗里还算是稠稠的玉米面糊糊,再看了看底下的三个小的,还有妻子李氏的碗里那清的见底的粥,叹了一口气,拿起碗动手给三个孩子碗里每人添了一些,把剩下的倒进了李氏的碗里。
李氏一把拉住了金大山,“当家的,可别,这不吃饱了,还要捣浆呢,可抗不住的,我们没有那么金贵,饿一顿不会死人,可是你的身子骨可架不住这么亏空。”扭头招呼六月,九月和十九。
“六月把你们碗里的玉米面糊糊都留着,你爹还没吃呢。”
可是话已经晚了,九月和十九早就迫不及待的狼吞虎咽下去了大半碗,只有六月还没有动筷子。
李氏急了,一把抄起桌上的筷子狠狠的敲在了两个小的头上,立刻哭声响起来了。
“你们饿死鬼投胎啊,就这么贪吃,都是讨债鬼啊,你们怎么那么手快嘴馋啊!这不是要你爹的命啊。让你们吃,让你们吃。我打死你们算了。”
连哭带气的李氏手里的筷子狠狠的敲打着两个小孩子的手背和脊背,立刻就红肿了起来,两个小的立刻哇哇的大哭起来。
六月扑过去,用力的挡在了李氏跟前,不由分说的挨了李氏几下,后背火辣辣的疼。
这个娘下手那是一个狠啊!
护住了底下的两个妹妹弟弟的六月也疼的流出了眼泪。
五岁的九月看到六月疼的迷起了眼睛,边哭边说:“娘,娘,别打姐姐,是我嘴馋,我不吃了,都留给爹,我不吃了,真的不吃了,别打姐姐。”
三岁的十九也哭嚎着抱住了六月,哭得稀里哗啦的。
金大山一把扯走了李氏手里的筷子,“行啦,他娘,你这是干啥。是我没本事给孩子们吃顿饱饭,你打孩子干什么?他们这么小,懂什么啊?”
李氏一下子跌坐在炕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六月知道这不是仅仅是因为一碗玉米面糊糊的问题,是最近家里太多的糟心事情,这只是一个由头,一个发泄的渠道。
“这日子可怎么过啊?孩子他爹,这沿街几十家的纸坊,我们家算是最末的,一年到头累死累活的,挣不来几个钱,还全都给了纸匠师傅,孩子们吃都吃不饱,还不是他大伯欺负你傻憨,放着好好的书斋铺子不拿,到这里拼死拼活的挣命,这是图啥啊!”
李氏哭喊出来。
金大山沉下了脸,猛的一拍桌子,喝道:“你还说是不是?我当初就说了书斋是给我老娘养老的,什么时候老娘百年之后,那个铺子我才会收回来。这话我就当你生气说一说,别再提了。日子还是要过的,这几日再辛苦几天,就要收货了,到时候交了货,就有钱了。”
李氏不甘的还想说什么,可是看了看金大山的脸色,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把自己碗里和六月碗里还没有动的玉米面糊糊倒进金大山的碗里,砰地一声震天响的把碗墩到了金大山的面前。
“吃吧!吃好了,好去干活,我和六月一会儿再做一点。”
语气僵硬,可是金大山知道,自己的这个媳妇是嘴硬心软,也不再坚持,端起碗咕咚咚喝下去,放下空碗,抹了一把嘴角,招呼三个小子。
“赶紧吃,今天把浆都要煮好,快过年了,张师傅要回家了,趁着现下赶紧把这些浆都兑好,张师傅走了,我们自己才能把剩下的干了。”
初一放下碗,碗里还剩了小半碗玉米糊糊,低声跟六月说:“哥今天肚子不舒服,吃不下去了,剩下的六月你帮着哥收拾了,哥谢谢你啊!”说完头也不回的撩帘子走出去了。
六月心里一暖。
看着那清汤寡水的玉米糊糊,也知道这是大哥的好意。
十三和十八不说话,也端起碗呼噜了两口,把剩下的碗推到了六月跟前,起身都走了出去。
李氏叹气,半大的小伙子了,本来碗里就是汤多,这么两口根本连肚子底儿都没有填饱,不要说什么吃不下,还不是孩子们不想让她和六月饿肚子,变着法子的给她们填补一口。
都是穷闹得啊!
不由得李氏有点埋怨那个张师傅,张德才的工钱可是这条街上最高的,当然比不上人家那些大纸庄的师傅的工钱,可是在他们这些小纸坊里可算是拔尖的。
每年大部分的钱可都是进了纸匠师傅的腰包,他们日子才会这么苦啊!
看看家里几个孩子,初一和十三都已经十六了,眼看着要说亲了,十八也十三了,六月,九月和十九虽然还小,可是正长身体的时候,一个个的长得都比别人家的孩子瘦小,还不是家里穷闹的。
每年手头的钱也就够个勉强饿不死,可是要说其他的,恐怕家里就负担不起。
别人家里也是开纸坊的,可是这纸和纸也是有天差地别的,他们这种纸坊也就是做个人们常用的草纸什么的,那些精贵的书生们写字的纸,他们请不起那样的纸匠,也不具备那样的手艺,所以挣的钱也是勉强度日!
哎,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啊。
李氏叹了一口气,把碗里剩下的玉米面糊糊倒进六月的碗里,只给自己剩下了也就两口的样子,从灶上的锅里舀了一些开水兑进去,看到六月正盯着自己看,黑着一张脸骂道:“还不赶快吃了,等我喂你啊!吃完了收拾一下,带着九月去拾柴,家里的不够用了。”
背过身子一口把碗里的玉米面糊糊倒进了嘴里,开始刷锅。
六月也赶紧把碗里的玉米面糊糊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