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明德先生大惊失色——天命,竟然乱了!
自从他学会卜算命运之后,这是第一次居然什么也算不出来。天命一片混乱,他卜算出来的这些征兆,就仿纠缠起来的一团乱麻,互相推论竟然都是相悖的,根本理不出任何头绪。
解不开,什么都解不出来。
“石文和你说了什么?”明德先生不露声色,抬头看着面前之人。此人虽然是牢头的打扮,但看面相却比较正气,看上去不像是大奸大恶之人。
不过,他并不擅长相面,而且,俗话说“人不可貌相”。没有了卜算吉凶做为指引,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面前之人。
万一,这是皇上派来的人,引诱他出狱,恐怕是为了安下更多的罪名。
“首辅大人让小人问您一声,被天命戏耍的滋味,是不是很有趣?”牢头打扮得男人,其实并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这不妨碍他问出来。
轰隆!如同雷轰电掣一般,明德先生整个人都惊住了。他整张脸仿佛僵硬了一般,站在原地,半响都回不过神来。
被天命戏耍的滋味,有趣吗?
有趣吗?
怎么可能会有趣?!
石文这句话,简直是往他的心口戳刀子,还顺手撒了一把盐!
不过,明德先生此刻倒是理解了,石文心中那股化不开的郁气。当初,石文耗费了无数的心血,躲开了大礼的皇权争斗,本以为死劫已经过去了的时候,却突然又算出——石家会被韩秀灭族。
这样的结果,有趣吗?
就像他一样,本以为会因触怒韩秀而死,却不想,进宫就是最大的陷阱。他算到的结果也没错,只要他选择了入宫,就一定会送命。
可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竟然是这般的因果。就算有这么多年的涵养,明德先生也想指天骂一句——直娘贼!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直娘贼的老天,为何要如此戏耍于他?!
虽然心中有万般感慨,情绪波动的如同大海浪涛一般,但明德先生的脸上,却很快的归于平静,没有任何情绪表露出来。
所谓涵养,其实就是深藏在个人心底的修养。涵养并不是没有任何情绪,而是能够轻易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让人来左右情绪,而不是被情绪所左右。
显然,明德先生就是个有涵养的人。
“如石首辅所说,与天争命确实很有趣。”明德先生点了点头,认真的答道:“不过,想必石首辅最近,比老夫活的有趣的多了。”
可不是嘛?!相比于才是被戏耍的最惨的!
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明德先生扯了扯嘴角,眼里却露出了些许的暖意。石文这个学生,倒真的是把人心研究到骨子里了。也难为他了,竟然用这种自嘲的方式,来努力的宽慰自己!
“明德先生,那些牢头很快就会醉的不省人事。大狱的外面,石大人也已经安排了接应的人手,我们马上就能离开。”
“牢头”一边说着,一边解开了明德先生手铐和脚镣。
原来,他刚进来的时候,顺手给守卫们捎了几瓶加料的酒。刚才还能听到嘈杂的人声,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忽然就安静了下来,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想必,守卫之人都被放倒了。
“多谢壮士搭救之恩……”明德先生活动了一下手脚,又在牢里走了几步,却垂下了眼帘,道:“老夫这一次,就不打算离开了。”
命数到了,死期自然也到了。
他一开始就没打算逆天改命,如今同样也不打算违背命运的安排。
其实,明德先生之所以能做到首辅,能够成为一代大儒,能够在文臣中拥有如此大的威望,除了他能够卜算吉凶之外,谋略自然也是无可挑剔的。
就算没有了卜算吉凶的作弊手段,就眼前的这些信息,他也能够分析的出来,自己和兰家此刻的处境。
若是他没有逃狱,兰家还有翻案的机会。就算他死在了韩秀的铡刀之下,可是,总有一天能够洗脱掉身上的罪名。
可是,如果他逃狱了,虽然能躲过这一次死劫,但真的就成了通敌叛国的罪人!韩秀在暴怒之下,必将在整个大顺的境内,通缉所有兰家的众人。他如果想要保住兰家,就只能逃到北晋那边生活。
可是,一旦入了北晋,兰家就永远也洗脱不掉罪名了!
“老夫希望,你能带走兰家的妇孺和孩子,好好的安置她们。”明德先生凝视着面前之人,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另一边,关押着兰家众人的几个牢房,也出现了同样的情景。
不肯离开!
几乎每一个人,都不肯离开!
除了八岁以下的幼童,还有这些舍不下幼童的母亲,其他人都选择了留下。包括兰家的下人,有丫鬟,有小厮,还有各种家仆,全都选择了与主家同进退!
不是愚忠,也不是送死,这是一种信念!
“除此之外,老夫还有一事相求。”明德先生犹豫了再三,最终还是托付了出来:“老夫在晚年之境,曾把自己的毕生所学,完善成了两本著作。这两本书,全都在老夫的书房里,在西南方的房梁之上。”
刚刚,明德先生也曾想过,将他晚年所写的这两本书,全都带进自己的棺材里面。可是,他犹豫了再三,还是不忍明珠投尘,只能将自己的遗作也托付出去。
只可惜,没有时间去完善最后的内容了。
“首辅大人也猜想过,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