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帝想到一世英名,最后却背负叛逆之罪的罗勒,心里很是难过,走过去拍拍秦艽的肩膀安慰他道,“好孩子不要难过,朕不是那个意思。
“现在朝野皆知你出身寒门,中了状元又被指为驸马,只要不是个笨到不透气的,都应该知道你已经是朕青眼看中的人,乘的是朕这条船。唉,朕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几个皇子也都大了,尤其是老三,肖似太祖,韦太师身为他的外祖父,早就蠢蠢欲动,不断唆使依附于其权势之下的官员们上书,奏请朕早日立下太子以安朝堂。
“可惜,老三不过是容貌上肖似太祖,素日里刚猛有余,睿智不足,只知道在军营里喊打喊杀,且他为人心思单纯,极易被人蛊惑,这样的性子,若是朕百年之后江山社稷真的传到他手上,倒不如说是传到了韦家的手上。
“呵!姓韦的老匹夫,老三是他外甥,他想要扶老三上位的心思我理解,但是他不该,不该动我的其他皇儿!”
皇上的最后两句话,就好像是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一样,脸上的表情也十分的狰狞可怕,秦艽想着如果韦太师现在出现在皇上眼前的话,估计皇上能把他活活咬死。
仿佛意识到了身为人君在臣子面前的失态,皇上闭上眼睛缓和了半天情绪,转头看向杓昀,“旸儿的死已经要了你母妃的半条命,父皇真的不敢想象,若是在岭南断了双腿的真的是你,纵然是将那老匹夫挫骨扬灰,朕却不知该如何去面对你的母妃。”
“父皇放心,旸皇兄之仇,儿臣没齿不忘!”
“你要给大哥报仇,父皇也一样!”想到早逝的长子和结义兄弟罗勒,景元帝就觉得心头钝痛不断,闭了闭眼睛接着说道:“你们只需到建宁城暗地查访搜集证据,其余的事情,交给朕来做就好。”
秦艽在一旁听得似明白又糊涂,忍不住眉心拧成了一个疙瘩,试探着问道:“皇上,难不成,大皇子当年不是因疾而死?”
大皇子杓旸,是杓兰一母同胞的兄长,比她大五岁。
自从得了杓旸,那两年,宫里喜事不断,皇上膝下接连又添了一位公主和三位皇子,因此杓旸一直被皇上称为是天赐给他的福星。但是接连不断的喜事过后,接下来的两年竟然是一片沉寂,后宫之中再无所出,直到王皇后怀上杓兰,皇上喜不自胜,却没想到王皇后拼尽气力生下女儿之后便撒手人寰。
依着王皇后的临终遗言,皇上将杓旸兄妹两个都送到了淑妃的昭阳殿。淑妃和王皇后进宫之前就是手帕交,两人之间的交情不是一般的好,王皇后驾薨,淑妃一手抱着襁褓中的杓兰,一手搂着刚到她腰高的杓旸,差点儿哭瞎了双眼,自此之后照顾这两兄妹竭心尽力,阖宫上下莫不交口称赞。
可谁知天有不测风云,杓旸九岁的时候,忽然身染怪病,整个太医院那么多的太医束手无策,皇上和淑妃一边一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向身强体健的孩子气若游丝的躺在那里,苦苦和上天挣命,只觉得拿刀在心尖上一片片割肉也就是如此了。
四天之后,回天乏术,看着跪了一地的太医,淑妃当时就吐血晕倒,若不是用老参汤吊住性命,怕是宫里又要多出一桩丧事。要不是当时情况紧急,淑妃还要太医救命,恐怕整个太医院的脑袋都要被盛怒之下的皇上给砍了下来。
大皇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景元帝的心里到底是憋着口气,正好那日杓兰在花园里跑着玩的时候摔了一跤,摔的还挺厉害,手上脸上都蹭破了皮,看起来血肉模糊的很是恐怖。景元帝抱着哇哇大哭的女儿,心疼的无以加复,这段时间以来憋在心里那口气好像一下子就找到了可以发泄的地方,金口一开就杖毙了所有伺候着杓兰的宫人。
登位这么多年以来,景元帝一向都被称赞为仁德之君,现在一下子就要了这么多人的脑袋,那些素日里没什么事可干的御史们可坐不住了,当即那折子就像雪片一样飞进了御书房。太祖有训,不得斩杀御史言官,景元帝被他们闹腾的最头大的时候,索性发配了一个闹得最欢实的去了西川,然后又厚葬了那些宫人,并且抚恤了他们的家人,那些御史们才消停了下来。
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景元帝都会想到自己短命的大儿子,连带着想到他早逝的母亲。也不知怎的,现在只要想到王皇后,他根本就记不起初见时的美丽倩影,也感觉不到夫妻相处时的岁月静好,只要他一闭上眼睛,浮现出来的就是王皇后弥留时候的情形,她紧抓着自己的胳膊,就像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心中眼中全是再也不能陪伴在孩子身边、看着他们长大成人的不甘。
由于杓旸被景元帝称作是福星,对于他的宠爱那就不是一般的皇子可比,说句含着怕化了也不过只碰触到了一层皮毛,因此,王皇后不止一次的在景元帝耳边念叨过,说孩子太小,怕是受不得如此大的福分,再说了,集宠跟集怨从根儿上讲是一样的,宫里又不是只有旸儿一个孩子,要是因为偏宠他乱了人心可就不妙了。
王皇后的话皇上也听进去了,但是每当看到玉雪可爱又冰雪般聪明的爱子,就什么都顾不得了,心想反正有朕这个真龙天子护着,谁能把我的儿子怎么样。不料天生不测,就算是将天下权势尽握在手的皇上,也和老天挣不过一条人命。
自从杓旸逝后,景元帝就开始反思皇后当年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