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人意料的是,那些黄鼠狼再没有做进一步的攻击。
那些日子,营子里一下子死了那么多牲畜,家家户户的大人们都是哭丧着脸。天气那么热,那些死掉的牲畜又卖不出去,很快就会腐烂掉。
孩子们是最高兴的了,黄鼠狼没了,家里还天天有肉吃。
女人们含着眼泪,把那些死去的家畜拔毛的拔毛剥皮的剥皮,用盐腌了放进冬天腌酸菜的大坛子里。实在处理不了的就只好埋进了泥土里。
没有了鸡鸣鸭叫,看不到羊群归圈,整个营子就失去了一半活力,连大人们都像丢了一半魂魄。
黄鼠狼们对村子里的牲畜进行大屠杀后的一个星期,灾难再一次降临了。
夜里二蛋觉得脚趾头一阵钻心的痛,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爸,爸,老鼠咬我脚趾头了。”
二蛋爹拉亮了电灯,发现三只小猫一样的黄鼠狼正在啃儿子的脚趾头。
看见二蛋爹拉了电灯,那三个家伙瞪着滴溜溜转的眼睛,一点也不害怕,还嗤嗤地冲着他咧嘴,露出染了血的牙齿。
二蛋娘一把拉过儿子,拿起枕头不停地拍打那三只黄鼠狼。
三只黄鼠狼冲着二蛋娘挤了挤眼睛,心有不甘地从窗户跳了出去。
“天啊,这究竟是怎么啦?”二蛋娘搂着二蛋大哭起来。
这一夜,那天在大井边玩耍的几个孩子都被黄鼠狼咬了。有的咬了鼻子,有的咬了耳朵,有的咬了脚趾头。
只有富君宝没有受到伤害。也许是他们家世代做屠夫,他自身就带着一种让兽类敬畏的杀气。
那一晚,两只比家猫还大的黄鼠狼跳上了姥姥家的炕头,在夜色里瞪着绿莹莹的眼睛,嘴里不停地啸叫着,却不敢靠近富君宝。
姥姥拿枕头不停地拍打它们,它们不但不逃跑,还把姥姥的枕头撕坏了。直到姥爷从墙上取下了鸟铳,它们才落荒而逃。
“孩子他姥爷,这,这究竟是这么回事啊?”姥姥颤抖着问。
姥爷神情严肃地看着富君宝,说:“宝儿,你们这些孩子最近是不是招惹了这些黄鼠狼。”
富君宝从来没有见过姥爷这样的神情,心里一阵慌乱,就把他们杀死黄仙姑家那只怀孕的黄鼠狼的事告诉了姥爷。
姥爷气得狠狠地打了富君宝一巴掌。富君宝记得那是姥爷唯一一次打他。他没敢哭出声,只是眼泪汪汪地看着狂怒的姥爷。
“老头子,你疯了,你想打死宝儿吗?”姥姥心疼的把富君宝搂在怀里,“傻孩子,你怎么要去招惹那个黄仙姑啊。你们这帮孩子,给营子里惹下了多大的祸啊!”
“我恨那个黄仙姑,她光着屁股欺负姥爷,她让姥爷哭。我不要姥爷哭。”富君宝带着哭腔说。
富君宝的话让姥爷像被雷劈了一下。
“孽债啊,孽债。”姥爷捶了一下头说,“我去找黄仙姑,看看他究竟要怎么样?”
姥爷转身出了门,姥姥搂着富君宝哭成了泪人。
天快亮的时候,姥爷回来了。姥爷疲倦地往炕上一躺,像倒下来一座山。
富君宝看见姥姥解开姥爷的衣衫,姥爷浑身都是血道子,像是一张血红的蜘蛛网包裹住了姥爷雄伟的身子。
山一样的姥爷病倒了,一病就是五天。
姥爷病好后,就把富君宝送回了城里。富君宝从那以后二十年没有回过姥姥姥爷的营子。童年那一段恐怖的经历成了心里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
富君宝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海里老是浮现出黄仙姑那残缺的恐怖的身影,这个老巫婆还记着二十年前的那一段仇怨。
“宝儿,过来,来姥爷怀里。”姥爷醒过来了,伸手来搂富君宝。
富君宝像小时候一样,把身子蜷缩进姥爷怀里。他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的孩子了,姥爷的怀抱已经抱不下他了。
姥爷也不是二十年前那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了,他的皮肤已经松弛,胸膛也不再硬挺。
可是富君宝还是感觉到了儿时那种熟悉的温暖,和这温暖带给他的安全感。
姥爷轻轻地拍着富君宝,他很快地睡着了。
姥爷等富君宝睡着了,悄悄起床,摸黑穿好衣服,然后摸到厨房里摸着了点火用的打火机。
姥爷打开门,一阵冷风吹过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营子里一片寂静,夜风还是那么的凶悍,折腾了一夜,她们一点也不知道累。
姥爷裹紧了棉衣,抬头看看天色。
天色不太明亮,残月挂在山头,星子在黑天鹅绒一样的夜空里闪烁。姥爷摸着黑,向着营子口走去。
夜色里,黄仙姑的小院像一个垂暮的老人,在寒冷的空气里瑟瑟发抖。这个破落的小院里,有着姥爷最深沉的噩梦。那个七分像人三分像鬼的黄仙姑,那个老巫婆,她就是老爷噩梦的根源。
如今那个老巫婆死了,姥爷以为自己的噩梦已经结束了。可是她不甘心就这样放过他们祖孙俩,她还想要兴风作浪,祸害他最疼爱的外孙。
老东西,有种你就来报复我啊,反正我也是快死的人了,我不怕你。
姥爷在背风处打着了打火机,点燃了自己带来的引火的柴草。
“烧吧,烧掉老巫婆的老窝,所有的恨都被火烧掉吧。”姥爷点着了黄仙姑的院子。大火映红了姥爷苍老的脸。
姥爷听到院子里有各种各样的声响,一阵阵惨厉的嚎叫随着烟火升腾。火焰里有好多奇形怪状的东西在挣扎。
姥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