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老爷面上不善,到底还是让着一屋子跪着的妻妾都起了身,只让莲梓如实说来。
莲梓规规矩矩磕了头,“没有人指使奴婢,是奴婢自己犯了糊涂。不干夫人的事儿。奴婢一人做事一人当,老爷要打要罚尽管冲着奴婢来,真的一点也不关夫人的事儿。都是奴婢的错啊,老爷。”
如姨娘心中一顿,只道要坏。这奴婢这话一说,没有嫌疑的都被泼了一盆脏水,何况本就厌弃夫人的蒋老爷呢?只怕,说者有心,听者更有心吧!不论如何,这样的夫人万万难求,绊倒了蒋夫人,自己可就是唇亡齿寒了,等下必得见机行事。
只听蒋老爷怒喝一声,“李氏,你且来说,你有没有,有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蒋夫人依旧跪回原处,头上还糊着适才的茶叶渣子,形容狼狈,身姿却跪的笔直,“老爷,我说什么重要吗?你又不信。还是说要怎么罚我吧?总不至于要休了我吧?”
蒋老爷许是气的狠了,举了手里的茶盏儿要砸,有生生忍了,只莲姨娘眼疾手快过去抚了胸口顺气,复又埋怨,“老爷是个讲理的,夫人照实说了,又怎会不信?夫人既然同老爷是夫妻,怎的能不信老爷呢?”
斗了近十年,莲姨娘同蒋夫人各自都十分了解双方的弱点,这一句夫妻永远都是蒋夫人心头的伤,也是莲姨娘心头的恨,无论过去多少年,听到了这两个字,蒋夫人还是难以遏制地想要歇斯底里地撕破眼前一切虚伪的面容,她笑了,面上还带着茶叶渣,湿哒哒的发黏在脸边,脸上的水粉被冲了一个狼狈,露出下面有些蜡黄的肌肤,是啊,夫妻,眼前的人,从来未将自己当做妻,那么自己也没有这样的夫,她跪的更挺,仿佛这样就能让所有人知道,自己的不屈还有,不屑。
蒋老爷瞧了蒋夫人,眼中到底染了几分晦涩,如姨娘细细瞧了,是后悔?是怜惜?还是,迷恋?她手中的茶盏突然变得十分沉重,回首看向蒋夫人,到底,毕竟他们还是爱过的吧?自己在想什么?明明根本不介意蒋老爷的过去,但是,心里这么难受是怎么一回事?莲姨娘瞧着如姨娘一下子阴沉下去的面容,嘴角弯弯,没错,你也发现了吧?蒋老爷也是喜欢着蒋夫人的呀,她的眼中漫出水色,喜欢这个日后会与他同穴的女人,喜欢这个以后会和他的牌位一起供在祠堂里面的女人。
蒋老爷沉沉坐回到椅子上,“你不愿说,就算了。我给过你机会,你不要后悔就好。”
蒋夫人低了头,“所以要怎么罚我呢?”
蒋老爷似是认输了一般,只冷冷说了,“莲梓,拖下去打上三十大板,找人牙子来卖了,府里不留这样的丫头,至于,李氏……”
莲梓突然跪行过来,拉了如姨娘的裙角,抬了满面的泪痕,惊声尖叫,“姨娘,姨娘救奴婢,奴婢日后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求姨娘救奴婢,三十大板下去,奴婢必然是不死也残废了,姨娘救救我,救救我啊!”
蒋老爷瞧着如姨娘,“这地下跪着的丫头,你可识得?”
如姨娘瞧了,点了头,“前些日子在畅宜居,瞧着确实像是小姐身边的丫头,只是不知道这屋里这么多人,怎么就求了妾身了?”说着,如姨娘眯了一双妙目,蹲下身来,慢条斯理地用帕子裹了手,捏了莲梓的下巴,“哦?我竟不知,什么时候这蒋府由我做主了?你这丫鬟说这诛心之语,是把老夫人置于何处?”瞧着莲梓又是要辩解,不由冷笑,“如何?现下要说是我让你去偷了那钗?那么证据呢?有谁瞧见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莲梓跪在地上,强自镇定了,想了想许诺的五十两银子,便是离了这蒋府差事,自个儿也能嫁个如意郎君了,不由抱着鱼死网破的念头了,只道:“姨娘,既然敢做不敢当,那么奴婢便是百口也莫辩。姨娘惯是个谨慎的,可还记得给奴婢的那张纸条?”
莲姨娘只追问,“什么纸条?”
莲梓凄惨一笑,好不可怜,只道,“那纸条是毁了,姨娘这般玲珑心窍的女子,怎么会留下这样的把柄?老夫人明鉴,奴婢总觉得姨娘同小姐亲近,必是有法子的,起了那等子心思,想要学些来,姨娘当即递了张纸条来,分明是姨娘说了,莲姨娘那支并蒂莲金钗原是夫人的嫁妆,总该物归原主,若是如此,夫人必能高看奴婢一眼,小姐必然对奴婢感激不尽!
蕙娘笑了,果然,扑朔迷离啊。手段虽然拙劣,但是却往往最为有效,这小丫头拿不出证据证明自己说的是事实,可同样的,如姨娘也没有办法证明自己无辜。啧,这几日蒋老爷少来后宅,每日里看书做糕点,端的无趣,总算有些许乐子可以看了。蒋老爷如此多情,活该现在要面临这样新欢旧爱的场面了,真该让天下所有的男人都面临一番这样的窘境,倒是新欢重要还是旧爱难舍,啧,有趣。
蕙娘细细在场各个蒋家妻妾的表情,如姨娘是自己整日里跟着的,如姨娘并不是真正指使的。一个小姐房内的丫鬟跑去姨娘房里偷东西,若是没有人指使又说不过去,偏蒋夫人不愿意开口辩解,莲姨娘是失主,这丫头攀咬了如姨娘,若是莲姨娘因为争宠陷害如姨娘说的过去,但是瞧着蒋夫人,也说不准会不会这么做。倒是一时之间真的不知道是谁设计了这么一场闹剧,又是为了什么。
如姨娘嘴角含了笑,松了手,解了手帕,轻轻甩在了莲梓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