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璋打量着自家老爷讳莫如深的面色,小心翼翼接着说:“如姨娘懂事知礼,这阖府上下哪个不知道?这不是连老夫人都挑不出错儿?还特许了姨娘管理府内事务。照奴才说啊,这太懂事了也不好,竟是连向老爷撒撒娇儿,也不肯,生怕老爷难做。唉,若是奴才……”
“若是你又当如何?”蒋老爷不喜不怒道了。
“若是奴才啊!奴才早就抱着老爷的腿儿,今儿不让我回家我就哭天抢地,老爷去哪儿,我跟去哪儿抹眼泪儿!”
蒋老爷无可奈何地道了一句:“你这泼猴儿!所以说,如姨娘懂事知礼。”
书璋又叹:“其实原来,姨娘可不是这样的,颇有几分我行我素的意味儿,像是小野猫儿一般,可有自己的想法了,到底还是让老夫人吓着了吧!”
“信口胡扯!怎的就被老夫人吓着了?”蒋老爷又拍了书璋的脑袋一下。这小子还蹬鼻子上脸了,竟是数落起了老夫人的不是。
书璋苦了脸,只做了小儿模样,撒泼打滚起来:“可不是吗?以前姨娘刚来的时候,知道老爷不喜,还守礼地规劝老爷去畅宜居,惹了老夫人不喜,前几日说是跪的脸都白了,难怪这几日好端端想了回于家,可不是受了几分委屈,又不晓得该同谁说,又恐惹了老爷厌烦吗?”
蒋老爷放了手中书卷,“自来没有姨娘回门的事儿,且不说不合礼矩,如此这般开了先河,日后府中的尊卑嫡庶不是更加乱了?此事,莫要再提。”
书璋瞧着这事儿没有转圜的余地,不由心中暗忖,只怕是这回没办法让翠云妹妹心满意足了,心中浮现了那张似嗔似喜的面容,到底是辜负了一番打算。
蒋老爷瞧着书璋这小子垂头丧气,活像是办砸了什么差事,不由留了一个心眼儿,看样子最近想要拉拢自己身边这个愣头小子的人不少啊!心中微微不喜,缓缓压了,只道:“今晚既是你如姨娘休息了,那么便去寻个歌姬舞姬来服侍吧!”
蒋老爷顿了顿,复道:“记得备好汤药。”这府里头的姨娘可是够多了,再多了就要争风吃醋,家宅不宁了。
夜色沉沉,蒋府里头一片安宁,外头街道上打更的人路过蒋府,不由缩了缩脖子,这寒冬里头的夜里,正是寒风阵阵,闹得最凶的时候。这样的天儿,出来打更真是要人命,若是高床软枕,美人在怀,该有多好?
忽得瞧见,将府里头灯火通明,只道是大户人家半夜也不珍惜油钱,不由多喊了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是夜,大半个蒋府闹翻了天,扰了一府安宁。
如姨娘被外头吵吵嚷嚷的细碎声音闹醒,瞧了一眼外头,仍旧是浓的似墨色的夜幕,室内燃着炭盆,身上的疼痛已经不见了,只觉得身上冷的慌,被子里头的汤婆子早已经不烫了,不能再提供那样源源不断的舒适温度,被子里头竟是颇有几分寒意,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寒风竟是吹过了这一室的温热,绕了屏风,直吹进了被窝,直吹得人骨子里头都泛着冷意,明儿天气若是好,该叫翠云将这被子拿出去晒一晒拍一拍了,好歹晚间暖和些,也好过些。
她合了眼,醒了醒神,染了睡意,略带沙哑的声音才响了起来:“翠云,什么时辰了?”
翠云听见声响,从外头匆匆进来,身上披了一件棉衣,只道:“姨娘,吵醒您了?也不关我们这儿的事,实在是外头的小丫头们没见过这样的架势,到底沉不住气,倒是扰了姨娘了。”
如姨娘皱了眉,瞧见翠云的面上也是染了几分凄凄楚楚的惶恐,白了一张脸儿,竟是没有了睡意,心中明了,这蒋府必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了,联想到同蒋夫人的交易,不该这么快就开始了啊!
瞧着自家姨娘掀了被子就要起身,翠云忙把鞋子拎了过来,又扯了身是棉衣给如姨娘披了,“姨娘别急,此事不关咱们的事儿,只是那位宓姨娘福薄。”
如姨娘身子一顿,只觉得身上渐渐有什么东西涌了出来,她听见自己的声音略微有些发紧,尾音轻颤,“宓姨娘?”怎的会先是宓姨娘?这可不是杀鸡儆猴的时候,这是打草惊蛇啊!她皱了眉:“老爷知道了吗?过去了吗?老夫人那边惊动了?”
翠云忙答了,“老爷今晚宿在前头,因而得了消息早就过去了,老夫人那儿暂时没有惊动。”
如姨娘又问:“那蒋夫人呢?”她马上敏锐的抓到了重点,老夫人的顺水推舟,袖手旁观,蒋夫人同自己这是落了拳套了,如何同自己没有关系呢?这傻丫头不过是自欺欺人,安慰自己罢了。
“走,咱们去宓姨娘那儿去。”如姨娘定了心神,无论如何,现下也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宓姨娘因着身份之故,到底没有正式的院落,只住在了后宅的一间厢房里头,虽说不是独立的院落,可是那处同老夫人住着的荣安堂还要莲姨娘住着的怡情居都是近的,又是离花园近的,是个住人的好地方。
且这宓姨娘又是贱籍出身,颇有学得几分内宅之趣,虽然只是厢房,却也摆放了许多花卉盆景,端的是怡人。若是,空气中没有这般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下人进进出出发出的嘈杂声响,还有敞开的门后内室里头传来的声声惨呼,那么,如姨娘其实也不介意多呆一阵儿,无论是站着还是,跪着。
蒋老爷背着手,也瞧不见他的表情,只听见他的声音中染了比来的时候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