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破败的牢狱之中,飘散着腐臭血腥的气味,牢房里铺满稻草,稻草上时时有叽叽叫的老鼠窸窸窣窣地跑过。
似乎是忌惮王诜与夜锦衣的身份,所以他们两人所在的牢房还算得上干净,床、桌椅都齐全,也并没有人让他们二人换上囚服,旁边反而还守着两个狱卒来照看他们。
夜锦衣安静地坐在床上闭眼调息,他觉得异常疲累,也异常虚弱,他本应该好好地待在密室里休养,他们根本就不会找到那里。
况且,他的出现也并没有让事情有什么转机,否则他和王诜此时也不会在这牢狱里面。
可是他总归是不能够让王诜一个人来承担这一切,毕竟,这本就是自己惹来的祸端,王诜是无辜的,被自己连累才会有此牢狱之灾。
王诜在他对面的牢房,同样是盘腿坐在床上,却是在盯着夜锦衣,似乎在思考什么。
“对这件事情有所怀疑?”夜锦衣突然睁开眼睛,透过牢房的铁栅栏看着王诜,问道。
“有人在陷害你我。”王诜道。
“不怀疑我吗?”夜锦衣问道,“那些兵器是从我这里出去的,也是我让你把兵器藏在地牢里的。”
“你不会。”王诜道,眸色晦暗却又坚定无比,突然,他想到了些什么,问道:“但我有一件事情不明白。”
夜锦衣抬头,没有说话,等着王诜的问题。
“那地牢之前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恐怕就更没有其他人知道了。”王诜道。
夜锦衣点头:“是。”
“可是地牢里的火药却突然爆炸,再者,连假山石都被炸得粉碎,那几张字据却完好无损地飘在水面上。”王诜道,便回想着当时的情状,便皱紧了眉头,“依你所见,做这两件事的凶手是同一个人吗?”
夜锦衣停顿了许久,似是在思考,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答案根本就不用去想,他道:“不是。”
单单两个字,就让王诜明白夜锦衣是知道凶手是谁,因为夜锦衣行事说话向来严谨,他若是不肯定,回答一定会模棱两可,而不是这样直截了当。
王诜点点头,不再说话,只要夜锦衣心里对整件事了然,他便也觉得心安了,即便在这般肮脏幽暗的牢狱之中。
朝廷命官私藏兵器,且造成火药爆炸,本就是极大的事情,并且其中还牵扯到无境山庄,为了避免其中出什么岔子,旨意下来之后王诜和夜锦衣被关在了不同的地方。
夜锦衣抬头看看自己所在牢房上面的小窗户,上面有亮光透进来,透过窗户还能看到外面的枯枝,他觉得很欣慰,觉得这牢房也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休养之地,安静透气又没有太多人打扰。
可是,这样静谧的时间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他被押进大牢的事情很快便传到了无境山庄。
夜锦衣正在打坐,便听到狱卒带着两个人走过来,道:“有人来看你。”
他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他抬起头,便看到站在牢房门口的任子钰和沈渊。
“少庄主,你没事吧,怎么会这样。”沈渊才看到他,就急忙地抓住牢房的铁栏,焦急又担心。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任子钰负手站在那里,安静地看着夜锦衣,眸里的情绪很是复杂,但是夜锦衣很肯定,那复杂的情绪里是有一丝骄傲存在的。
夜锦衣轻声宽慰道:“我没事。”
狱卒把牢房的门打开,沈渊忙冲进来握住夜锦衣的手臂,急声道:“那些兵器明明是交给拓跋义了,怎么会跑到伯牙居去?怎么又跟谋反扯上了关系?”
沈渊这突然起来的疑问没有让夜锦衣有丝毫反应,倒是让跟在沈渊身后缓步走进来的任子钰眸光一闪。
夜锦衣没有回答沈渊的话,只是轻声问道:“义父也知道这件事了,他?”
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因为他知道沈渊会明白自己的话,他不需要解释太多。
沈渊道:“庄主说让你宽心,他会处理这件事情。”
夜锦衣道:“义父只说了这些?”
“是。”
夜锦衣的心突然凉下去一截,他并不需要任啸决帮他解决这些事情,因为他自己可以解决,他想从任啸决那里得到的也并不是这些帮助,而是身为父亲的信任。
他想要的回答是任啸决说相信他。
可是,并没有,他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所以一瞬间,他有些失落。
任子钰注意到夜锦衣眼底的失望,嘴角勾出一丝笑意来,他摆摆手道:“沈渊,你先出去,我跟大哥有话要说。”
沈渊犹豫了一下,又看了夜锦衣一眼,见夜锦衣也微笑着向他示意,他这才缓步走出去。
任子钰低下头扫视了这地牢一眼,从一旁拿过一个凳子与夜锦衣相对而坐,他安静地看着夜锦衣,而夜锦衣只是阖上了眼睛。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才十岁,还是一个稚嫩的少年,转眼间,你已经这么大了,变得连我都有些看不清楚了。”许久之后,夜锦衣终于开口打破了这片死寂,声音却无奈又落寞,脸上神情缥缈,令人看不分明。
从稚嫩善良到如今的表面乖巧心机深沉,变得太多了。
夜锦衣有些感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若是没有他的出现,任子钰还会是这般模样吗?
没人知道答案,因为时间不会重新来过。
“可是,这十年来,大哥却一点没变。”任子钰抬眸从头到尾看了夜锦衣一遍,这句话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