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应了下来。迎春有些为难,正要替她的乳母求情,袖子忽然被人在桌子底拉了一把,要脱口而出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贾母接着刚才的话说道:“二丫头的性子也过于和软了,怎么由着那老货欺负?做主子的也该拿出主子的气概,不能一昧地顺着那些婆子丫头的。”
王熙凤笑着说道:“也是二丫头顾念那老货奶了她一场的情意,不忍心责罚。那老货却欺负她年幼,越发以为自己得了脸了。”迎春坐在位置上,脸红红的。
王熙凤知道她面皮薄,顺嘴说起其他人房里的丫头,把话题扯开:“要说咱们家里,哪个房里不是丫头拿的主意?宝玉那房里有个袭人顶着,林丫头那房里缺了紫鹃也是不成;就连我身边,如果没有平儿帮趁着,还不得乱成一团?就是大太太和太太那里,房里若是没有一两个得力的,也是不成。老祖宗你看那西天的佛祖,坐下还要有菩萨金刚当帮手呢!”
贾母笑着说道:“就你个猴儿嘴乖。那佛祖菩萨也是你能浑说的?你也不怕天打雷劈?”
王熙凤笑着说道:“佛祖菩萨的哪会跟我计较这个。老祖宗你看那弥勒佛和那南极仙翁,哪一个满脸慈悲不是气量大的?要是那小肚鸡肠的,也成不了仙佛了,就连长寿都不能。老祖宗又是最最慈悲的,将来也要成个女仙翁,到时候也要提携我一把,让我跟着老祖宗鞍前马后服侍去。”
一番话逗得大家绷不住直笑。贾母笑了一会儿,王熙凤又说道:“依我说,把二丫头的奶嬷嬷一家送到庄子上去罢,毕竟是姑娘身边出去的人,也显得老太太念旧。”贾母说道:“就依你。让他们一家子都到庄子上去,吩咐人看着点,让他们本分些。”
说了一番话,贾母也开了怀,众人一同吃了饭,又陪着贾母喝了茶,方才准备散了。迎春面现踟躇,想起刚才是黛玉在桌子底下拉了她的衣袖,迟疑着走到了黛玉的身边。这时,王熙凤又唤道:“颦儿,晌午等我得了空,去你房里坐一坐吧?”
黛玉笑着应了下来,正巧回头看见迎春一脸难色,放缓了脚步等她来到身边,又向宝玉等人说道:“你们先走吧,我和二姐姐说说话。”
宝玉猜想林黛玉是怕迎春被赶走了乳母难过,陪她说说话散心,也就点了点头,转身过去和探春说话。宝钗看了看黛玉,大约也是猜到这些,心中正得意黛玉被迎春缠住了,想了个好话题,和宝玉聊起天来,把探春又冷落到了一旁。
黛玉知道迎春必定是因为奶妈被赶出去心中不自在,拉着她的手好言相劝了一番。迎春见薛宝钗他们都走远了,对黛玉说道:“林妹妹千万陪我回去一趟,若是她们说什么,你只管不理会。”
黛玉答应了下来,想了想,又劝迎春:“到底她们是奴才,你是主子。再大也没有奴才越过主子的道理。眼下她们犯了错,要是不追究,轻易饶过了她们。以后更加猖狂起来,惹出事而来,还要连累了你。”
迎春红了眼圈,低着头叹气道:“我也说过两次,她们不肯听,也叫我无法儿。况且她是奶妈,只有她挑我的不是,没有我说她的。”
黛玉叹了口气,迎春就是这样懦弱的性格,一受人欺负连反驳的话都没有,所以嫁了进了孙家才会受到虐待。她扳过迎春的双肩,看着比自己还要高半头的迎春,心就软了下来,劝道:
“错的就是错的,难道她杀人放火,只因为她辈分在那里,错的就能变成对的?二姐姐心肠和软对下人宽厚些原本没什么,但是遇到了是非,就得严厉起来。历来赌博家破人亡的,你我在这闺中也听说了不少。眼下老太太让人把她们送到庄子上去,吃穿依旧不缺。一来有事情做,身体也能康健些,二来离了这些好赌的婆子,岂不干净?”
迎春红着眼睛拿帕子拭泪,默默地点了点头。黛玉和迎春带着丫头们回到了迎春的房里,果然迎春的奶妈正在撒泼打滚破口大骂地不肯走呢,身边还有她的儿媳妇玉桂儿媳妇帮腔,司棋等几个迎春房里的丫头吃了亏,王熙凤那里派来的婆子也没有能制止得住这婆媳二人。
黛玉拉着迎春过来,一见院子里闹成这番模样,脸一沉向紫鹃说道:“去请纨大嫂子过来。”紫鹃匆匆地过去请李纨去了。这里迎春的奶妈眼尖,刚才还在地上撒泼打滚儿,一看院门前露出一角裙裾,知道是迎春回来了,灰头土脸的起来向迎春扑了过来,慌得迎春拉着黛玉连连退后。
黛玉连忙呵斥婆子架住奶妈,那两个婆子也不敢放任迎春的奶妈胡闹,唯恐她伤到了两个主子,连累她们也要被罚。
迎春的奶妈没能冲过来,呸呸地吐着嘴里吃到的泥土,向迎春说道:“人家的奶妈、奶奶,谁不仗着主子哥儿姐儿的多得些意?偏生我好容易奶大了你,什么好处没见着不说,就是连赌个手气赚几个钱花,也要被当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告上去。姑娘好歹也是个主子,在老太太跟前连一句话也说不得?合着我白奶了姑娘那么大,竟是个不中用的!”
黛玉不待她说完,喝令左右架住奶妈的婆子:“堵住她的嘴!”两个婆子不敢违抗,连忙扯下一团汗巾子,不管脏的臭的塞进奶妈的嘴里。迎春听了这话又气又急,脸涨得通红,眼泪直在眼里打转。
黛玉捏了捏迎春的手,冷着脸向迎春的奶妈说道:“你不过奶了二姐姐几年,也能说出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