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庸道人闻言转头南顾,在这位纯阳老祖眼中,大明江山的诸般气运如掌上观纹,纤毫毕现。玄门有望气之术,万物生灵皆有枯荣盛败之相,其间运转之势泄露出来,便是滚滚气运。此术非道行高深之辈不足以施展,因要观测大明王朝这等千年帝国的气运,上至皇帝百官,下至黎民百姓,涉及无数生灵,诸般气运拧在一处,也唯有长生老祖这个级数才能丝毫不受种种幻想诡异侵扰。
惟庸道人目中光景闪烁,一下换到大明皇宫之中。此时太子早已登基,得享国祚,皇宫之上一条白龙腾起,有水桶粗细,顾盼之间得意非凡,气势正盛,但眉心中却有一点黑气游离不定。再看靖王封地之中,亦有一条黑龙辗转腾挪,扶摇直上,气压诸天,与白龙分庭抗礼。
惟庸道人咦了一声,目光北移,却见一条恶蛟瘦骨嶙峋,却尽显凶顽之态,头顶两只小角隆起,显是化龙在即,只差一抹契机。这道龙气发源于大明与北方蛮国交界之处,蛟目冰冷,对两条白龙黑龙虎视眈眈!
就在恶蛟逞威之时,靖王气运所化黑龙身后陡然又升起一条恶蛟,身披羽翼,深藏于黑龙之后,显出潜隐克忍之态。惟庸道人收回目光,微笑道:“看来明朝气数已尽,天下共逐之。”方才所见分明除了太子与靖王之外,另有两人身具龙气,对大明江山虎视眈眈!
惟庸道人看破一丝天机,却不曾说破。郭纯阳笑道:“天下之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本是天数。只是恰逢轮回盘重光之事,便有些棘手起来。玄女宫那群娘们向来不问外事,姬冰花纵有算计,不足为虑。少阳剑派早有举派搬迁之意,经营天星界数千年,也不会轻易插手人道气运之争。如今已然落子的,便是正一道、清虚道宗与本门三家,只看谁人手段更高一筹罢了。”
惟庸道人笑道:“这等斗智之事,还是师弟最为擅长,老道便不献丑了。师弟方才说,星宿魔宗要对凌冲那孩子不利,依我方才所观,当是曹靖那厮亲自出手。凌冲不过是金丹境界,绝难抵敌,可要我……”
郭纯阳摇头道:“那倒不必。凌冲机缘不错,在坊市中新淘换了一件法器,能抗拒曹靖之辈。师兄只要挡住乔依依便可。另外还有一事。”
惟庸道人皱眉道:“何事?”他在天巽宫中坐关修行,已有百年不曾下山,郭纯阳这一趟吩咐之事未免多了些。郭纯阳正色道:“不久之后,东海坊市当有一场大乱,师兄惊走乔依依后,且莫赶回,留待那时出手庇护凌冲一二。”
惟庸道人不由掐指再算,却是一片茫然,心知郭纯阳前知之能果然远在自家之上,他既说如此,照办便是,笑道:“好,全凭掌教师弟吩咐。”郭纯阳道:“事不宜迟,请师兄动身罢!”
惟庸道人呵呵一笑,大袖卷了诛魔宝鉴,喝一声:“我去也!”身形一扭,已然不见。待他走后,郭纯阳的幻影分身轻轻一笑,也自无踪。
大明京师天京城中,太子即位,照例大赦天下之外,还要举国欢庆一番,但惠帝新丧,不好大肆清喝,毕竟太子爷还是很在意孝子这个身份的。
皇宫之中正自早朝,以张守正为首的清流一派正与以国舅常嵩一系人马吵得不可开交。惠帝虽然昏庸,但对外戚之辈十分防范,除有大功,轻易不会加封高官厚禄。但常嵩勤王之功甚伟,又是太子亲舅,太子登基之后正愁无人可用,钳制张守正之辈,便册封其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兼太子太保,总领天下兵事,权柄与文渊阁同列。
太子登基,帝号为平,改年号永昌,史称平帝。常嵩总领兵事,自于京师攻防战大胜靖王,每日只想挥军南下,直捣黄龙,攻破靖王封地,因此上书力主南伐。但张守正一系力主天下兵事方歇,百姓苦不堪言,当以休养生息为主。且靖王起兵作乱,并无大义在身,日久其兵自败,眼下非是挥军南伐的良机,只当用精锐小部潜入其封地,刺探虚实,联络心向大明正统的兵将,伺机里应外合,自然一举功成。
平帝在龙椅上听着双方喋喋不休的言语攻伐,着实有些烦闷,开声道:“罢了!此事押后再议,今日且退朝罢!”起身便走,留下文武大臣面面相觑。常嵩面泛得意之笑,起身跟了上去。他是国舅之尊,一干太监侍卫也不敢阻拦,任由其小跑而去。
平帝入了书房,常嵩亦自跟来,说道:“挥兵南伐,此时乃是最佳时机,等靖王那厮站稳了脚跟,根基稳固,便不那么容易了。可恨张守正那厮抱残守缺,不肯变通,说甚么儒家的道理,一群书生之见,能有甚么高明之处!”
平帝看他一眼,吩咐随侍的太监道:“你等下去。”众人领命而去,书房之中只剩二人,方才慢斯条理道:“张守正在朝中经营数十载,门下弟子无数,一呼百应,他若铁了心与你作对,朕也不好偏帮。”
常嵩眼珠一转,说道:“张守正羽翼众多,先皇新丧,臣听闻其这些时日联络党羽,结社营私,日久必成大祸。陛下若再置之不理,再过几年,只怕这朝中之臣只知张守正,而不知陛下了!”
此实为诛心之言,平帝眼角抖了一抖,斥道:“一派胡言!张守正再大胆,难道还敢推翻朕这朱明天下不成!”常嵩当即闭嘴不言,挑拨离间之事最重要的是一个火候二字,水滴石穿,点到即止,再要多说反而不美。
果然平帝自语了几句,面上泛起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