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北斗两眼一转,踮起脚尖走到床榻前,隔着账幔小小声问:“夫人……夫人渴不渴?”
其实小丫头在帘子外头走来走去,早将谢姜惊的醒了。只是想想外头冰天雪地,起来也无非在几间屋子里转悠,她便仍拥了被子睡觉。
谢姜翻了个身儿,面朝榻内,只当没有听见。
北斗隔着帐幔见自家主子翻身面朝里,过后仍然一声不响,心里愈发害怕。
别是又昏瘚过去了吧。
陈大医不是特意叮嘱了不能思虑过甚,不能熬夜……北斗两条小短眉皱了起来,想了想,轻手轻脚退了下去。
过了约有两刻,谢姜正迷迷糊糊又要睡着,察觉到帐幔里冷风一吹,紧接着榻上一沉。
随之便有只手在自家额头上一探……谢姜本来是真的不想搭理他,奈何这人的手太凉!
而且探过了额头,又向下一滑,直接捏住了自己的小下巴。
睡个觉都睡不安稳!
谢姜干脆坐起来,嘟了嘴问九公子:“闲了?”
“嗯。”九公子眉宇一松,眸子在她小脸儿上一凝,瞬间又盯了她的眼珠,勾了唇角道:“醒了?”
这人点漆般的眸子里有俩头朝下的小人儿……
而且这小人儿披头散发,外加嘟着嘴……
看她呆呆盯着自家不说话,九公子眉梢一扬,松了手又去扯被子,扯过来将谢姜一裹,扶了她肩膀问:“生气了?嗯?”
嗯什么嗯!
脖子以下被这人用被子裹的严严实实,谢姜手拿不岀来,更别说抬脚。
谢姜只好拿眼“狠狠”剜他:“昨晚上你抓了韩君子……为甚不跟我说?”
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这小东西。
得找个时间敲打敲打乌铁山。
只心里怎么盘算是一回事儿,九公子面儿上却做出讶然来:“你知道了?嗯。”说罢稍稍一顿,扭过脸吩咐北斗:“服侍夫人洗漱。”
“是,公子。”北斗偷偷向自家主子递了个“奴婢也是没办法……”的小眼神儿,而后老老实实施礼退出了内室。
抓韩君子跟自己起不起榻有关系么?
谢姜见这人岔话题,眼珠儿一转,刚要使了劲儿挣被子,便听见北斗在门外喊了声:“四哥。”
又乌四低声问:“夫人可起榻了?”
大早上这人来干嘛?谢姜睡的迷迷糊糊,压根儿不知道现在已是将近午时。
九公子眸子在谢姜小脸儿上一扫,转而看了门外道:“什么事?”
门外静了一瞬,随之脚步声踏踏进了厅门,又走了几步,便停在了内室帘子之外,乌四低声道:“禀报公子,夫人……谢大人来了。”
他怎么来了?又是这人捣的鬼罢!
谢姜眉尖儿微拢,仰了小脸儿去看九公子。
九公子唇角一勾,抬手拍拍她肩膀道:“谢中郎与萧仪交好,现下萧仪伤重,他来探望也是应当。”说着话,转眸见床榻上叠着件胭脂色松江绫小袄,便探身拿过来。
什么探望!说的好听,分明是有什么“惑”需要谢策解!谢姜眼珠转了几转,见这人拿了小袄展开来往自己身在一披,一手扯住袄袖,另只手摸去被子里捏自己手腕子……
分明是准备亲自下手给自己穿衣裳的架势。
谢姜吓了一跳,忙挣开来抢过小袄穿上:“我自己起榻……。”
萧仪看她急慌慌穿了衣裳下来,好笑道:“慌甚,不过就是……咳!”说了半截儿,眸中笑意一闪,跟着站起来。
这会儿谢姜哪还管他在不在屋子里,瞅见北斗揣着水盆进来,忙扣齐了扣绊过去洗漱。
九公子微微一勾唇角,自个儿踱去外间见乌四。
等她梳洗妥当出来,廊下早备妥了软轿,九公子拿眼上下一打量谢姜,放心道:“气色还好,走路怕赶不及,坐轿子去罢。”
内宛与外院之间隔了座五六亩大的梅花林。谢姜便也不争,由九公子扶上了轿子,一行人便去了外院。
其时天色已过了午时,九公子去后宛看谢姜时,早知道谢策要来,便事先命远山安排下膳食,两人进了外院正厅时,谢策用过饭净过手,正揣了茶盏饮茶。
看见九公子与谢姜两人并肩进了厅,谢策微微一笑,扱为满意般点头“唔”了一声。
谢姜款款上前施礼:“阿姜见过伯父。”
谢策放下杯子,腾了手虚虚一托:“免了。”说罢,眉头一皱,仔细打量了她脸色问:“几天不见,阿姜气色怎么这样差?身子有些不妥么?”
谢姜抿嘴笑笑,看了谢策道:“还好,就是天冷的不想用饭。”说罢,稍稍一顿,轻声又问:“伯父来……。”
谢氏一族里,也就谢策与谢怀谨关系最好,再者谢姜小时候有段时间住在祖宅,谢策从北彊回来叙职时,常教她练字。
谢策等于是看着她长大的。
更何况两人前几天才见过面。
谢策索性也不拐弯抹角儿,道:“我来看看萧仪。”说罢,斜过眼角一瞟九公子。
这两人绝对有什么瞒着。
谢姜心里嘀咕,面儿上却笑盈盈问:“伯父去看过他了么?”问罢,眨眨眼又道:“这几天天不好,我便没有过去,不知道他伤势好些没有?”
“有陈大医在,性命无碍。”说罢,谢策拿眼一扫九公子……难不成这人醋意大发?
与谢策相交十几年,两人一个是王氏幕后“掌舵”,一个是在谢家族里连宗老都仰脸色的主儿。